上巳節那一日的混亂情況朱依依不想再回憶第二次——如商業奇才汪皎所料,場麵異常火爆,幾乎整個長安城的人都湧來了曲江池,喧嘩聲幾乎要把朱依依的腦殼都震碎了。個中細節按下不表,汪皎比同時代很多人都要早地理解了流量——即人氣的重要性,短短數年,便從長安城東市一家小小的布行發家,掌握了包括百貨,飯店等多種產業。
但卻惟獨沒有碰鹽業。這也是他們幾個人共同商議的結果——為了“最後那件事”。
這一天,除了楊玫私底下約見的那些人,還出現了兩個朱依依意料之外的人。
其中一個是青藜。陪著楊玫社交了一天,早已頭昏腦脹的朱依依能在人頭攢動的曲江池畔發現他,主要還是他的外形過於突出了——比周圍的人幾乎高出一個頭的身高,一身和他原身外皮類似織物的玄色蟒袍,馬尾高束,眼神在人群裡無差彆地梭巡搜索著,並且因為過於專注顯得很凶。
周圍的人紛紛繞著他走。
朱依依迅速低下了頭,心裡想著的是:彆看見我彆看見彆看見我!
曲江池邊一處幽僻的角落,是汪皎特地辟出的“貴人席”,出示邀請函性質的竹牌才能進入。“貴人席”區域的四周垂著汪氏布行新研發出的煙籠紗,中間是臨時搭建的竹屋,遠看像是一團深淺不一的煙青色的霧,涼風習習,竹屋在紗幔與林間時隱時現,極其夢幻。
當時,朱依依正送走了最後一位關鍵的客人,他掀起紗幔,習慣性地往人群那邊看去,就看見了裡麵那個極為突出的,凶神惡煞一般滿臉寫著“我在找人”的青藜。
朱依依一探出腦袋,青藜就迅速鎖定了他,臉上神情迅速由冷峻轉換為小狗依人的樣子,緊鎖的眉頭舒展開,歡快地朝朱依依招手。
朱依依:“……”
現在扯塊煙籠紗遮住臉還來得及麼?
“依依,”葉初走出來問,“怎麼了?”
朱依依:“……等等!葉初,你現在站在原地不要動,不要走出來。”
葉初:“我已經在了,怎麼辦?退回去?”
朱依依遠遠望見青藜的眼神已經變了。
朱依依扶額:“……算了,來不及了。”
葉初此時也看見了青藜,再說話時,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層寒意,說:“他來做什麼?”
朱依依硬著頭皮道:“應該是來找我的。”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分鐘。
葉初默默拉過了他的手腕,輕聲問:“依依,你想與他見麵嗎?不想見他的話,我出麵去將他打發了。”
想不想與青藜見麵?朱依依其實無所謂,但青藜既然來了,他還是想或許可能從他那裡打聽到應龍最近動向,好安排下一步計劃,可現在被葉初這麼一拉,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彆見”。
他陷入了兩難,沒來得及想好要如何回複,就聽楊玫在裡間問:
“誰來了?”
“一個故人。”朱依依慶幸楊玫為他解了圍,繼續說,“這個人,應該是,是我作為玄武時的……小弟,現在在長安西郊那座龍神廟裡。呃......打工。”
此時,青藜已經破開了人群,來到“貴人席”的竹門前。林山正站在那裡,充當著臨時門衛的角色。見有人來,他照例對來者伸手問道:“請問貴人有沒有竹牌?”
“什麼竹牌,沒有。”青藜不耐煩地一揮手,林山就像一片草葉一樣輕飄飄飛了出去,幸好沈玉及時出手,月絲射出,在空中接住,綁住了林山的身體。
朱依依衝過去時,看到林山沒有血色的臉頰出現了一道長長的、類似火焰灼燒後的傷痕,雙目緊閉,手心還握得緊緊的,不覺怒火中燒,他跪下身去摸林山的脈搏,萬幸,還有。
“活著,受了點內傷,”沈玉簡短地說,“剛剛在空中時我就用月絲檢查過了,我現在給他療傷。”
青藜這邊,渾然不覺朱依依已經燃起的怒火,正小狗一樣湊到朱依依身後,雀躍喊道:“大人,青藜今日來看您了。”
但朱依依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和青藜說。
“不要罵他,行嗎?”005號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懇求,“他想事情一向很簡單,不怎麼考慮後果。”
“不怎麼考慮後果?”朱依依冷笑著說,“不好意思,我不會慣著他。青藜對你來說很重要,可林山是我的夥伴,005號,我不是你,你不能把你對他的好意和偏心強加在我身上,要求我對他忍讓,對他笑臉相迎。並且,現在是他不分青紅皂白把我的朋友打傷了。”
005號:“……我沒有要求你對他多好,他隻是真的很在意你。”
朱依依:“還需要我再強調一次?我不是你,他在意的是和他有共同記憶的你,我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