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 倒在懷裡,抱了一會,罷了。……(1 / 2)

“……不明白。”

客棧大堂的一角,小廝睜著茫然的眼,望著眼前的俊秀公子喃喃道。

兩人在紅漆木桌前相鄰而坐,桌麵上擱了壺熱茶和兩隻青瓷茶杯。這客棧環境清雅,人不算多,往來皆是貴客。賬房先生在櫃台後算賬,一片安靜中不時響起清脆的算珠聲。

小廝眨眨眼,小聲道:“姑娘為何說扮成男子方便?咱們此行去梁地,路途本就遙遠,又不怕被賊人盯上,扮成男子豈非平添麻煩?小的不明白。”

這二人,正是沈憶和阿宋。

穿黑色短打的小廝正是阿宋,她旁邊,沈憶梳著男子發髻,頭上插了根白玉簪,身著梅花如意紋天水碧袍,手中搖著折扇,儼然一個清秀文弱書生。

五日前,沈憶“突染疫症”,告知沈夫人後便連夜搬去了京郊莊子上,實則金蟬脫殼,暗度陳倉,如今莊子裡的沈家大姑娘其實是白露假扮成的。

那莊子裡外都是她的人手,白露天天出來遛彎兒都不會有事,即便是沈夫人和沈聿親自前來,易容後的白露也能以假亂真。

沒了後顧之憂,沈憶才放心地帶著阿宋女扮男裝,來到京城以北三千裡的聊城,落腳在這間福來客棧。

這聊城正在京都去帝巳城的必經之路上,五日前沈憶去莊子上時便給季祐風遞去了消息,言明她會與他一道前往梁地,並約他在這客棧會麵。如今算算時間,季祐風應該快到了。

沈憶往大堂門口望了一眼。

如今時令已入深秋,聊城又地界偏北,更是寒意沁骨,客棧已掛上了厚厚的門簾,將門外車馬行人遮擋得嚴嚴實實。

什麼都看不到,沈憶收回視線,優哉遊哉地搖著折扇,回答阿宋:“此行是同季祐風一道,他隨從裡沒有女子,咱們兩個太紮眼,自然是扮成男子更好。”

阿宋想了想:“姑娘是擔心於翊王殿下清譽有損?”

沈憶搖著折扇的手一頓,她還真沒在意這個……

“不是,”沈憶道,“我是擔心季祐風一路有女子隨行的事傳回京城,叫那沈聿知道了。”

沈聿猜她和季祐風的事一猜一個準,詭異得很,難保不被他猜到她裝病躲去莊子上是假,與季祐風一道去梁地才是真,屆時……

阿宋點點頭:“原來姑娘是擔心沈公子生氣。”

“……”沈憶轉過頭看著她,高高挑起一邊眉毛,“我,擔心他生氣?”

“不、不是嗎?”

“你哪隻眼看出來我會擔心他生氣了?”沈憶冷笑,“他愛生氣生氣,愛怎樣怎樣,關我什麼事?我是擔心他知道以後,會變本加厲地妨礙我的計劃!”

冷麵的少女語速飛快,劈裡啪啦如倒豆子一般,阿宋縮了縮脖子,連連點頭。

這時,門簾一掀,一年輕男子闊步走進來,神色嚴肅,腰間佩刀,腳踩牛皮靴,隻見他仔仔細細地環視大堂一圈,又打起門簾出去了。

瞧見此人,沈憶心道:來了。

她向來過目不忘,立刻認出這人正是前些日子將她攔在護國寺後園外的那名侍衛。

果然,下一刻,門簾一開,季祐風披著鶴氅緩步走了進來。

客棧大堂內眾人紛紛抬頭看了過去,瞧他通身貴氣,麵色卻很溫和,隻道是來了位富貴人家的公子,又低下頭忙自己的事去了。

沈憶起身上前,朝季祐風一拱手,含笑道:“季公子。”

身著男子裝束,行的亦是男子禮節,可沈憶做來卻毫不嬌柔女氣,彆有利落颯爽之感。

季祐風眼中淺淺劃過一絲漣漪,他不自覺頓了一瞬,然後笑著頷首:“沈公子。”

他身後隨從好奇地打量著沈憶。

恰此時,一侍衛過來對季祐風回稟道:“公子,都尉說他要安排夜間輪值,等會過來。”

季祐風點點頭。

都尉?

沈憶一怔。

她倒不是驚訝季祐風隨行人員中有武官,隻是……她記得那沈聿任的職便是左果毅都尉。

大抵是她想多了……武官中那麼多都尉,不一定就是沈聿,況且她來之前剛打聽過,沈聿天天在神策營裡待著,跟季祐風壓根沒見過。

略微放下心,沈憶道:“殿下一路車馬勞頓,想來需得好好歇息,阿憶已讓掌櫃的備上宴席,酉時三刻在三樓雅間給公子接風洗塵,現下阿憶就不叨擾了,告辭。”

作了個揖,沈憶轉身上樓。

季祐風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眸底逐漸染上暗沉。

聽聞梁女案之初,他隻覺是天賜良機,直到五日前沈憶送來一紙書信,他才隱隱意識到,這看似梁民積怨已久後自然爆發的動亂和這看似巧合的時機,也許並非天意,更不是巧合。

也就是那時,季祐風才將那日沈憶在護國寺輕描淡寫的那句“臣女會給殿下送上一份大禮”和帝巳城之亂聯係起來。訝然之餘,他亦覺得心驚……莫不是這梁女案,從頭到尾都是沈家操縱的?

季祐風正想著,他身後,門簾被人從外邊撥開,手臂勁瘦有力,袖口收緊,腕間帶著鐵護腕。堂內隨之灌入一陣寒烈的北風,直吹得堂內眾人打了個寒顫。一黑衣男人邁進門來,麵容冷肅,黑漆漆的眸子狹長鋒利。

大堂內陡然一靜,眾人的目光不自覺被這男人吸引。

男人卻仿似沒感覺到,徑直走到季祐風身前,微微壓低聲音道:“殿下,臣已安排好今日輪值人手,殿下儘可安心。”

季祐風溫聲道:“有勞連卿,回房歇息罷。酉時三刻,有個接風宴,你隨孤同去。”

黑衣男人,正是沈聿。

他微微一頓,道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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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初,沈憶穿上帶來的唯一一套裙裝,梳妝妥當,反複攬鏡自照,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去定下的雅間等季祐風。

這雅間布置得頗有詩畫意境,進門是一架雪景寒林屏風,往裡走,桌椅旁是一汪清池,池上假山錯立,流水不絕,池麵中浮著幾朵盛開的蓮花,想來這水竟是叫人精心維持的溫水。

黑木圓桌上有序擺放著八菜一湯,在燈火柔和的光暈籠罩下,色澤鮮亮,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沈憶忍不住勾了勾唇,隨即又使勁壓下嘴角,神色淡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