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月光照得雪白的臉忽然紅透了,匆匆忙忙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沾上的雜草,還不忘整理垂落的發尾。
剛要抬頭時忽然想起受傷的臉,此刻才覺火辣辣的疼,十有八九是腫了。
他趕緊捂臉側首:“那個,你……你先彆看我……”
“嗯?”
“……我不是來乾壞事的。”
“你可以試著給本官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本官隻能將你暫時關押,等待明日開堂審理。”
“現在嗎?……嘶……”周昭南揉了揉臉,側身對著她,用餘光瞥著她衣角,聲低了下去,“能不能等消腫了再解釋?”
“……”林儀君,“不能。”
這都什麼要求。
周昭南往樹下陰影處走了兩步,融入黑暗裡。
“咳,那我站這兒解釋行不行?”
靠,簡直太丟人了……他覺得他一輩子的臉都沒今晚丟的大。
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林儀君挑眉:“為何站那?”
黑暗裡少年幽幽道:“打人不打臉……我現在沒臉見人了。”
林儀君:“……”
“有這麼嚴重?”她甚至已經收了力度。
“當然重了……鼻子都流血了……”少年捂著臉,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這可怪不得我。”
“我沒怪你……”周昭南頓了下,才問,“你剛剛沒看清我臉腫的樣子吧?”
“……看清了。”
“啊你……你你快忘了!……”他似乎有些抓狂。
林儀君心裡有幾分想笑:“你最好說正事,不然我的注意力會始終在這件事上。”
“……行。”他飛快地說,“今天上午我那個胖胖的弟兄拿著狼牙棒闖入了縣衙,他被丟出來的時候把狼牙棒落在裡頭了,那個狼牙棒是我二叔的,我借來用用,是千萬不能搞丟的,搞丟了我二叔會打死我的!因為他明天就要回來了,所以我隻好半夜偷偷進來,想把狼牙棒找回去,就是這樣,我以為所有人都睡著了,想悄悄拿了悄悄走的……”
他懊惱:“……真沒想到會遇見你,真是倒了大黴……啊呸呸呸,我不是說遇見你倒黴的意思,我是說——”
“彆說了。”林儀君不禁笑了聲,打斷他。
“真的隻是回來拿東西的?”
“真的。”
林儀君點頭:“既如此,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若認真答,我便將狼牙棒還你。”
“好,你問吧。”
“你二叔是誰?灰蛇山匪首嗎?”
“是我爹的兄弟,名字叫東方蓋,我爹前年死了,所以現在他是我們大當家,以前老大是我爹。哦對了,我還有個三叔,叫蕭詠超。”
“你是初宜人?”
“是……算是吧……我不知道,我沒戶籍。”他踢了踢腳邊的石頭,“我爹把我撿回去的,也不知道從哪撿的,反正是在灰蛇山長大的。”
林儀君皺了皺眉,繼續問:“灰蛇山有多少人?”
“不知道,沒數過,反正挺多人的,有的人不在山裡,經常跟著我二叔三叔在外麵跑。”
山匪占山為王,但通常也不會坐吃山空,初宜窮得很,大概僅靠在本地劫掠養不起這麼多人。
林儀君思慮明白這些,便問:“一般他們會去哪?”
“我也不知道……”怕她不信,周昭南又解釋,“我真不知道,我從來沒跟他們出去過,他們不在的時候,總要留人守山。”
“每次都留你?”
“欺負我年紀小唄……”
聽得出,少年語氣裡滿是不服氣。
林儀君沒問太多,她不確定他答的幾句真幾句假,也怕問多了讓人生疑。
她道:“你跟我來吧。”
“去哪兒?”
“你不是要狼牙棒嗎?”
周昭南一愣:“……你不問啦?”
“問完了。”
他有些垂頭喪氣:“啊?……就問這些啊?…彆的你都不問?”
林儀君笑了聲:“那你想讓我問什麼?”
“比如……問我叫什麼名字之類的……”他聲音含糊不清。
但林儀君聽清了。
她很給麵子:“那你叫什麼?”
少年立即精神一振:“老子……呸……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初宜縣灰蛇山少主周昭南是也!”
草,他心裡暗罵自己一聲……差點又嘴瓢,還好收住了。
“好。”林儀君轉身,“你跟我來。”
周昭南剛要踏出一步,又縮回去:“等一下……”
林儀君回頭:“怎麼了?”
月色如水,秋風習習。
少年躲在樹影裡,聲與蟲鳴交織,錯落響起,浸滿羞惱和青澀。
“你……保證,等下不會回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