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儀君淡定問,“還有彆的要求嗎?”
“沒有了……”
林儀君便不再說,徑自朝大堂方向走去。
周昭南保持一段距離,擋著臉警覺地跟在後麵。
架閣庫位於大堂左側,原是儲藏檔案文書的地方,積年不用,如今什麼雜物都堆放在這裡,又臟又亂,一些文書被蟲蛀黴蝕的嚴重,還沒來得及清理。
林儀君穩步走到庫房門口,門上掛著鎖,她沒有拿鑰匙,隻輕輕一推,鎖就自動斷了。
年久失修的木門擠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緩緩打開。
“在外麵等著。”
她揚手撣了撣灰,獨自走了進去。
上午她隨手把狼牙棒丟在裡頭了,大晚上沒點燈,雜物太多,翻得滿身灰才找到。
“來拿。”她單手提著狼牙棒出來,毫不費勁的樣子。
周昭南從牆角探頭。
林儀君隨意一扔,將狼牙棒丟給他。
他嚇一跳,好在反應迅速,一個箭步竄出來,手腕一沉,便穩穩接住了。
他不知何時撕了塊黑布蒙在臉上,因此倒沒了之前的扭捏傲嬌,接到後大大方方地將狼牙棒抗在肩上,頗具匪風。
“多謝了,我這就走。”
“站住。”林儀君平靜道,“你這副模樣,已完完全全是個盜賊,又扛著兵器,還想走大門?”
周昭南一愣,將狼牙棒放了下來,老老實實問:“那我走哪個門?”
“從哪來從哪回。”林儀君轉身朝後堂方向走,“這次饒你,我當做沒看見。”
身後的人立即跟了上來:“林儀君,你……”
林儀君步子未停:“這是縣衙,喚職稱。”
“職稱?……噢,林大人。”
“還有事嗎?”林儀君已走到三堂前院,回頭望著他。
周昭南笑了笑。
“你放心,今天砸壞的東西我都會賠你的,而且我跟他們說了,以後我們灰蛇山的人不會再來縣衙找事了。”
少年蒙著麵,那雙精致的丹鳳眼便在月色下格外清晰,笑起來時上眼瞼微垂,眼尾則輕輕上挑,顯得張揚恣意。
林儀君抬頭看天,月已西移。
她說:“那是昨天的事了。”
隨即指了指角門的方向:“需要給你開門嗎?”
“不用,我輕功可好了。”
“是嗎?”
她等的就是這句,的確想知道這麼高的牆頭他如何翻進來的。
“當然了,不信你看。”
似要證明自己,周昭南三兩步躍過去,平地縱身,在牆上一蹬一借力,便成功翻了上去。
縱然提著幾斤重的狼牙棒,也絲毫不影響,動作輕鬆,身姿輕盈。
好輕功。
林儀君不動聲色地走過去:“誰教你的?”
“我爹啊,他說乾我們這一行的,首先要練好逃命的功夫。”
……此話倒也不假。
林儀君語氣狀似隨意:“灰蛇山有多少人能如你這般,能在縣衙來去自由?”
周昭南挑眉,小小得意了下。
“隻有我,我是從小練武,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像我這麼有天賦。”
林儀君笑了笑:“是嗎?本官也從小習武,下次有機會可以過個招。”
“下次?……”少年眸子一亮,偏頭望她,垂落的發尾似乎染上了月色,泛著銀光。
他高興道:“那我下次來找你,好嗎?”
“好。”
*
大地儘頭隱約泛起一抹白色,但為群山所阻,止步山外,因此初宜縣仍在黑夜之中。
寂靜了八年的初宜縣衙內衙忽響起清脆的金屬敲擊聲。
鐺——鐺——鐺——
一共七下,聲音不大,穿透力卻極強,似一柄利刃將黑夜劃出了寒光。
尚處在睡夢中的榮進生生被這聲音驚醒,像做了一場噩夢般,大汗淋漓。
聲已停了,他半晌沒有回過神,直到趿了布鞋奔出值房,熱汗被秋夜涼風一過,激得渾身打了個冷戰,方才清醒過來。
這是雲板敲擊的聲音!
縣衙辦公時,按流程每日會於天亮前在內衙敲擊雲板七下,再在外衙敲擊竹梆一遍,接著打開縣衙大門。
這意味著,所有當值官員,書吏,衙役等此刻都必須上值應卯。
天還未亮,黎明前的黑濃重得化不開。
榮進心跳得飛快,像是下一刻就要從嗓子裡掉出來一樣。
他多少年未聽過敲擊雲板和竹梆的聲音了,這貫耳之聲擊碎噩夢,讓人醒來卻好像還在噩夢裡。
他趕緊轉身進屋抓起那件陳舊的衙役服,鞋也顧不得穿好,就奔到縣衙大門口。
梆——
清脆的敲擊竹筒聲在他抵達的那一刻響起。
他渾身一顫,抬頭看向靜靜站在儀門之前的林儀君,後者整裝靜立,手上正拿著竹梆——這是她昨夜尋狼牙棒時順便在庫房內找到的。
夜色朦朧,榮進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莫名緊張起來。
“大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