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遠甫一進廂房,便覺出靜坐於書案旁的人渾身都是森然怒意,他心頭微動,泰然自若地走到對麵的位置坐下。
非昨已經識趣地給他們關上門,悄然退下了。
“何事惹得你如此不快?”弘遠見他眉頭緊鎖,嘴角微微抽動,似是被氣得不輕。
聞居遠握拳狠狠地在書案上一砸,憤然道:“我看起來像是心慈手軟之人?”
弘遠不明所以,卻還是搖搖頭,“非也。”
若非他並不是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君子,恐怕徐懷久的名頭就不像如今這麼響亮了,好歹也要略遜一籌。
“那怎麼偏偏她以為我人善好欺,敢如此羞辱於我!”他一揚手地將壓在書桌上的那張紙推了過去。
弘遠頓時了然,果然還是與駱秋有關,隻是相交數年從未見他這麼失態,不知那小子又寫了什麼東西?
他默不作聲地打開,當看清紙上所畫,這麼多年清心寡欲的臉上也不禁浮起淡淡的紅暈。
這皮猴子,怎麼畫了這麼一幅……小人畫?
他看完又合上,給聞居遠推了回去。
他默默地撥動念珠,不知為何,竟有些想笑,但一抬眼就看見對麵要殺人的眼神,連忙把笑意壓了下去,一本正經道:“恕我直言,他雖心思活絡,也常愚弄人,卻從不無的放矢。”
“到現在你還為她說話!我難不成是那偷看…”說到這裡,聞居遠猛地停住,上次讓非昨將她抗走扔掉時,故意用鬥篷遮住了她全身,沒讓任何人發現她的女子之身,剛才他差點兒沒忍住。
不過經此一遭,他忽然想到了一些容易忽略甚至混淆的蛛絲馬跡。
他為何會自動將圖上的女子代入她,又或者換種說法,又為何那上麵的猴子一定是他?
他當時怒氣上頭,加上旁邊譏諷的字,認定了她在羞辱他,按理說他專門差人給她送去衣物,還特意放她一馬,她對他感恩戴德都來不及,怎麼會無緣無故畫了這麼一幅畫來罵他,心裡萬般憤怒和疑惑,這才讓非昨把弘遠叫來,想必以弘遠與她認識時日,定能對她為人有所了解,也能對此事有個解釋。
弘遠見他突然停住,也不急於追問,而是十分耐心地等他想清楚。
他將弘遠晾在一旁,左思右想,終於慢慢將怒火平息,淡淡道:“是我魯莽了。”
弘遠雖不至覺得驚訝,但還是不免心中好奇,怎麼轉瞬之間他就想通了,“此事究竟為何?莫不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他現在並不知道其中誤會,隻是覺得事情或許並非表麵看到這樣,“嗯,且讓我回信問上一問。”
弘遠撥動念珠的手微微一滯,繼而又毫無波瀾地撥了下去,“既然如此,那便靜候佳音。”
聞居遠親自手寫了一封不算長的信,用火漆封了交給非昨,讓他立刻送到駱秋手上,且務必交給她本人,以防中間出什麼差錯。
非昨沒想到此事還有後話,多少有些不情願,心中暗想他剛趁人不注意把帕子偷回來,雖說偷的是自家公子的東西,但怎麼說也是不大光明磊落,再去送信,不知從那女騙子的嘴裡會聽到什麼難聽的話。
上次他算見識了,她可是連公子都敢罵!
不過駱秋讓可為送完信,卻是一掃之前的陰霾,心情大好。
她和可為去莊子附近的河裡摸魚,運氣特彆好,摸到了好幾條和手腕差不多粗的。
主仆二人一路拎著桶,有說有笑地往莊子裡走。
結果正高興著,就看到杵在莊子外一顆大槐樹底下的非昨。
駱秋當即想舉起插魚的木竿去打他,可想了想自己可能不是對手,隻能先忍忍,等將來找著時機,非好好收拾這偷窺狂不可。
她拽了下愣住的可為,低聲道:“彆搭理他,我們走。”
可為覺得後頸有些涼,將頭縮進領子裡,連瞟都不敢往那邊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