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回去,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今日找她來,其實主要是想與她分享這樁算得上好事的事,讓她插科打諢了一通,他險些被帶歪,忘記正事,“不日相信京中就會有旨意下來,梁敬軒應當會被革職查辦,我答應過護你周全,如今朔州安全了,你願不願意回去?”
這消息來的太突然,駱秋愣了半天,才一下跳起來高興道:“真的?那梁黑豆真的會被抓進大牢裡?”
聞居遠點了點頭,眸子裡映著微弱的亮光,“所以你願意回家嗎?”
回家?家?
這個字似乎變得陌生又遙遠,駱秋剛剛還歡欣雀躍,可轉眼聽到家這個字,她嘴角的笑便瞬間消失了。
聞居遠察覺到她情緒忽地低落了,柔聲問道:“怎麼?你想留在江夔?”
駱秋歎了口氣,“也不是,想想朔州有唐玉露,還有弘遠和尚,而且畢竟是我熟悉的地方,回去可能會更容易過活…”
“可是你不想回去?”他聽得出她話裡有話,又聯想到之前查到的一些關於她家裡的消息,大概有些明白她低落的原因,心中更加柔軟,“不想回去便可在江夔,這裡有…”
他本想說這裡有我,可又擔心自己如此剖白,會嚇到她,索性隱去沒說。
駱秋正在天人打架,也沒留意到他沒說完的後半句,自顧自地絮叨:“可我既然來了江夔,也見到了這世上不同風情,何況我才剛開拓自己的生意,總不能扔下一切,反正到哪裡都是賺錢養活自己,為什麼非要回去呢?”
聞居遠默不作聲地盯著她,眼睛裡的微光仿佛慢慢沾染了溫度,眸子裡流露出的皆是說不清的情愫。
駱秋被他盯得臉頰發燙,不自在地撓了撓後脖頸,“你看我做什麼?”
“看你自相矛盾,自我懷疑,又自我安慰?”他很輕地笑了下,耷下眼皮,防止自己再盯下去恐會控製不住。
駱秋聽他話裡有調笑和揶揄之意,努了努嘴道:“你一個官家公子當然不明白我們這種小老百姓的疾苦,我租住的那間小院子雖說花錢不多,可已經付了半年租金,那一對老夫婦沒了大兒子,如今隻有個小兒子,可他們勤勞肯乾,以前隻能種自家那一小塊薄田為生,如今幫我一起做事,還能攢些錢,要是我走了,總不好意思開口朝他們要回租金,何況他們就又沒了生計。”
“你既不好意思朝他們張口,為何剛剛卻好意思同我說要用四十兩銀子還我?”聞居遠故意逗她。
她沒料到兜來轉去,竟又繞回剛才的話題,臉頰更燙了,小聲嘟囔道:“聞公子,你怎麼還翻舊賬?”
聞居遠收斂了捉弄她的心思,從一旁的格子裡取出那日讓她簽下的字據,衝她微微招手,“過來。”
駱秋透過書案上的那盞燈看到一枚指印,猜想應該是自己當時寫的借據,連忙快步走過去,雙手撐在書案上,微微俯身湊了過去。
“聞公子同意改了?”她欣喜道。
聞居遠抽出一張白紙推到她跟前,支著下巴看她,“你再寫一張,按你說的,抵三十兩,那就是還剩下九百七十兩。”
駱秋眉開眼笑地拿了硯台邊的筆,輕輕沾了下墨汁,在白紙上老老實實地寫了,然後遞回給他,“這下行了吧?”
說著她的眼睛瞟向原來的那張借據,剛要伸手去拿,被他一躲,收了回去。
他不慌不忙地拿了印章,捉住她的手腕,就著自己的力道在她的指腹上按了下,然後按在了新寫的那張字據下。
他微挑眉,道:“把銀子給我,這張舊借據就能撤了。”
駱秋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他的手,“聞公子,你能先鬆開我嗎?”
她本就是靠手撐著,上半身幾乎貼在了書案上,此刻雙腳尖點地,站都有些站不穩了,搖搖晃晃地感覺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摔到他臉上去了。
聞居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下,才發覺自己竟還抓著她,而剛剛他稍用了些力,將她整個人拽得近了許多,此時他們臉對臉,彼此的瞳仁裡都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的影子,過於親近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