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事?
這回換陸霜衣莫名其妙了。
楚曼希的臉離自己越來越遠,周圍越來越黑,她一閉眼再一睜開便已經睡在這貴妃榻上了。
重生到十年前的她還沒踩熱地皮子,事情就一樁接著一樁,陸霜衣感覺自己有些記憶模糊了些。
“三六九”逢集市,昨日好像的確是十六的日子。
她帶了兩個丫頭換了男裝,去了西市的商社替母親瞧了布行的生意。
回來時候想著買上一些絹花飾物逗母親一笑,路過土地廟時候的確賞了個要飯的幾個大錢兒。
可對方回贈話本的事,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見陸霜衣回頭又望向自己,錦繡也笑了起來,拿篦子又替她順了幾下,這才從她手裡將書抽了過去。
錦繡:“是喃,這本子咱昨天不是看過了麼?上頭一個字也沒有,還臟兮兮的。不知道灑了什麼汙水,萬一染了病才不好喃。小姐你撿它作甚,還是給奴婢吧。一會就叫小丫頭扔柴房去,讓灶娘婆子搭火使就是了。”
白……白的?無字!?
看著那《曼希傳》的書頁上,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寫著那光怪陸離的故事。
陸霜衣隻覺得此時她寒毛都立起來了,簡直瘮得慌!
陸霜衣:“罷……罷了,就當……就當日行一善,我給自己留個紀念吧。”
陸霜衣將頭低了下去,而兩個丫鬟也適時錯過了她此時眼中的驚懼。
除去眼尾微微泛紅,陸霜衣又恢複了往日裡那般不夠言笑的端莊模樣。
借著瞧會古籍的由頭,她將兩個丫頭趕了出去,坐在書桌前又拿出了那本《曼希傳》細細的翻過。
上麵一回又一回寫的極為細致,可關於她的筆墨並不多。
她,陸霜衣一個多智近妖的女子。
每次出場都是雷霆的手段,陰毒、狠辣,幾乎讓人都忘記了她那稚嫩的年紀。
碧玉年華入宮,輾轉三代帝王,整整十年人生,駕崩不過二十六。
那時恐怕許多的女子還在想怎麼與夫君琴瑟和諧,如何懲治爬床的小妾,而她卻早已滿手鮮血,權傾朝野。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當真是她的真實寫照。
陸霜衣,陸相的嫡孫女,慧靈長公主的外孫女,從四品大理寺少卿陸正良之女。
這一層層的關係下來,陸家的門第從來不低,不是什麼凡夫俗子能輕易配得上。
陸相親手教導,十五的年紀一手精湛的棋藝便已在京中橫掃一片,及笄之年各路名師便已經沒了可以教的東西。
“名門閨秀”這四個字陸霜衣從來擔得起,而那如花一般的容貌,更讓這份才情添上幾分夢幻在裡麵。
原本以為自己能嫁得一個如意郎君,幸福美滿的過上一生,可所有的事在她十五這年,一切都變了。
父親因牽扯到了宮闈之事,被冤枉判錯了案子。禦史台將父親參得體無完膚,官職一貶再貶,甚至發配到了幽州任了亭長。
祖父陸相更被皇帝當朝斥責了好幾次,雖未遭貶職卻也失了聖心,皇帝念他年事已高便令他“稱病不出”,算是變相拘在府裡軟禁了。
“樹倒猢猻散”,原來那些與陸府交好的朝臣們通通都避著,而此時又傳出了風聲,說父親的事兒並沒有完結,說不得連命都保不住了。
祖母心急如焚,舍下一張老臉到處求了關係,這才得了一個秀女的名額,將她送進了宮,想要求得一條生路。
進宮的事,母親與祖母都同她談過。她認真想過了,也是自己點頭應的。無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隻是有時候眼淚比刀子戳在心口還疼罷了。
之後便是入宮與皇後同盟鬥了貴妃,又與二皇子同盟鬥了皇後,便宜了三皇子當了三十六天的皇帝,最後她聯合皇叔父攝政王的幫助,借著兵權勝於皇權的優勢,強行讓皇帝禪位,擁立了自己養子四皇子登基。
她成了太後,卻不過隻比自己的養子大上一歲罷了。
當真實在是諷刺。
路是自己選得,她從來不怨任何人,可如今看來,這一切的一切似乎從未發生過一般,都是她的假想,至少今天晚上她改變了母親與自己未來的命。
陸霜衣朝著外頭喚了一聲,“錦繡!”
丫鬟應了一聲,撩過垂花門簾輕步來到她的跟前,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陸霜衣:“明日你取我的腰牌出府一趟,給幾位姑娘遞個話。就說我昨日得了些衣衫的新花樣,請她們三日後過府一敘。”
錦繡不疑有他,領命出去了。
而陸霜衣摸著這薄薄的一本話本,眼中閃過一絲莫辨的光。
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這一切是不是隻是個夢,明兒親自去瞧一瞧便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