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小姐微笑著到了跟前,林掌櫃連忙拱手行禮,半天沒抬起頭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勸不要生氣?
可人家就沒表現出生氣的意思,對於那麼個玩意兒多說兩句話都是給了臉了,哪裡容得下自家小小姐的眼睛。
可當真不氣?
這還沒過門就不知哪來的浪蹄子在未來姑爺身邊黏黏糊糊,小小姐怎麼可能不氣。
倒是一旁的丫頭蓮環咋咋呼呼的,纖指懟著大門朝著林掌櫃先開了口。
蓮環:“你!你給姑奶奶記住!以後這兩個人就不準放進門來!來也給我攆出去!”
林掌櫃連忙點頭應了一聲,突然覺得這樣的反應才是正常人該有的。
而陸霜衣卻覺得這丫鬟當真是無理取鬨的厲害。
陸霜衣坐在八仙椅上,拿出手絹擦了擦,這才從屜子上的展碟裡頭將那隻玉簪取了出來。
陸霜衣把玩著這支簪子,嘴上卻覺得好笑的厲害,“你這丫頭當真是沒見識,開門做生意哪裡有挑客人的道理,這樣有錢的財神爺哪家金樓不喜歡?換我是掌櫃,還巴巴的求著他來喃!”
這話有些誅心了,林掌櫃還以為自己這是要被敲打了,正想表上一番衷心便聽陸霜衣接著又道了一句,“二百兩銀子我能給他叫個七百,能宰兩千絕不可能少上一兩。這種時候殺豬刀不磨的利索一些,還不如金盆洗手關門得了!誰還能跟錢過不去,你說是不是啊,林掌櫃?”
這話瞬間將林掌櫃給逗樂了,一臉想笑又覺得不合時宜,強忍住拱了拱手,他還硬給自己找了句台詞,“小小姐說的是,小的受教了。”
幾人正說著閒話,突然聽見樓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幾人陡然一停,才想起這三樓上似乎還有位客人。
幾個呼吸後,一道藏青色華服的身影出現在了樓道的拐角處。
最先露出的是繡有六合同春紋的衣角,布料上還配著聯珠團花的暗紋,隨著衣衫浮動,裡麵的金線暗閃煞是好看。
那人一步步走下樓梯,骨節分明的白淨手掌扶著欄杆,拇指上還戴著一枚羊脂玉扳指。
陸霜衣眼角微抽,正想吐槽一句如今這京都是個什麼風氣,重生一回自己怎麼有些不懂現在人的口味,怎麼都時新戴這麼個玩意兒。
可下一秒見那人露出的真容,陸霜衣一肚子的吐槽都變成天雷滾滾,劈得她是外焦裡嫩。
這張陰柔的臉,這張白皙的近乎病態,一雙眼犀利如月夜寒光,氣宇深沉的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人,她竟然認識!
瑾王!
什特麼姓的燕公子!
這是當今聖上同父同母的胞弟,瑾王——穆燕洵!
陸霜衣心裡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簡直是驚雷陣陣。
這張臉龐還有著些許稚嫩,與幾年後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三軍統帥實在差了不少,可這雙滿滿寒意的眼睛,卻叫陸霜衣怎麼也不會認錯。
三皇子繼位,煽動滿朝文武想要誅殺她這個妖婦。侍衛手握重兵衝上大殿,而她陸太後卻穩坐垂簾連眉梢都沒有顫動一絲。
因為她知道,皇叔攝政王已班師回朝,三軍包圍王城,一聲令下就能血洗京都!
那一天,她就在殷紅的蓮金朱砂簾子之後看著穆燕洵佩劍上殿,每踏出一步周圍的侍衛嚇得紛紛後退為他讓出路來。
先帝允他“入朝不趨,讚拜不名”,而他卻在大殿正中跪下,朝著自己道了一聲,“臣,穆燕洵見過皇太後,千歲千千歲。”
簾子後的陸霜衣笑了,即便眼角已有了些許細紋,可那一笑依舊豔絕京城!
陸霜衣突然站了起來,她不知自己此時該是如何的表情,也從來沒有想過兩人會在此時此地再見。
重生,一切果然偏離了當初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