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上一世,她是尊貴萬分的陸太後,占著皇嫂的身份,該是穆燕洵朝自己下跪行禮的。
可放在這一世,穆燕洵出生那刻便是天潢貴胄的皇族子弟,更是聖上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而自己隻是相府中一個小小的嫡女,無位分無品級,按理合該向著貴為瑾王殿下的他叩頭才是。
可現在自己又不應該認識對方,而之前林掌櫃也說對方自稱一聲“燕公子”,陸霜衣一時頭如鬥大。
嘖,都特麼出門頂著馬甲的身份唱的一出好戲啊!
暗罵一聲倒黴,陸霜衣趕緊轉開臉低下頭,側身避過對方的路徑。
畢竟這是在外頭,自己又沒戴著帷帽出來,遇上外男怎麼也得避上一避免得自己名節受損,但我們高貴的瑾王殿下卻跟抽了瘋似的,並不打算放過她。
陸霜衣低著頭,視線的餘光正好瞅見那藏青色衣擺的一角停在了自己麵前。
陸霜衣眉心微動,不明所以的抬起了頭。
穆燕洵在看她,那目光審視而銳利,仿佛從陸霜衣的眸子裡頭直視她的靈魂,想要將她看穿一般。
而換了芯子的陸太後此時背脊更是一寒,下意識就朝後退了一步,甚至借此將視線低垂,掩去了眼底那抹心慌的不安。
他發現了什麼?!
這個問題在這一刻洶湧的浮上陸霜衣的心頭,可轉瞬又自我否定一般通通打消了。
畢竟兩人是這世第一次見麵,上一輩子的初見還是在自己封妃的宮宴上,那時聽聞過對方的名字卻從未得見,驚鴻一瞥才知少年英才是個如此俊美的模樣,而後的許多年,兩人都並無交集。
穆燕洵:“姑娘有禮了。”
一聲清冷的嗓音出口,穆燕洵朝著陸霜衣微微的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比起其他子弟們那些抱拳揖禮的問候,穆燕洵這般動作可謂隨意的近乎無禮,連說話的語氣都是淡淡的,聽不到絲毫的情緒波動。
可這卻叫陸霜衣受寵若驚,就連跟在瑾王身後的綾肅也嚇了一跳,他可從來沒見過自家主子對哪個女子上過心。
陸霜衣驚的連忙抬頭又看了看這張臉,真覺得是自己認錯了一般,甚至還腹誹起來,這穆燕洵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
這是瑾王啊!一向獨來獨往貫了,性子更是淡泊的都跟修仙一般的瑾王啊!
連太傅指著他罵能裝作聽不見,尚書房裡朝臣辯論都能聽得睡著的瑾王,眼下竟然跟自己主動打起了招呼?!
這可比天上下紅雨還稀奇!!!
陸霜衣背脊上彆說寒毛了,現在連冷汗都下來了。
這種猶如進入了毒蛇狩獵範圍的既視感,使得天生敏銳的陸太後瞬間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雖不懂對方為何這般對自己充滿了攻擊性,陸霜衣猶如變臉一般收起了那些惶恐與驚異。
她端出了一副鎮定自若的雍容,立馬側身恭敬的拜了拜,嘴角上浮上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莞爾道了一聲,“公子有禮。”
穆燕洵看著陸霜衣這張臉龐,美豔而溫和,猶如朝陽破開薄霧揉碎了春雪,與方才在樓上那張狡黠刁滑的小狐狸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說不出她哪裡不好,可每一處都表現的端莊得體,你挑不出任何的錯處。
穆燕洵一早便知道這不是她自己,戴著一張虛假卻疏離的麵具,卻能演得如此鮮活!
宮裡的那些嬪妃一個個都是實力派的戲子,能哭的梨花帶雨,能笑的滿臉含春,可沒有一個人有她這般的自然,仿佛天生就有著數張的臉,而每一張都是這般真實!
有趣,實在有趣!
陸霜衣見對方不說話,卻也不急,隻是低著頭極為恭順的站在那裡。
倒是一旁兩個丫鬟有些看不下去了,護犢子一般趕緊上前,用身子擋住對方那冒犯的視線。
蓮環瞪著對方眼神十分的警惕,而錦繡先一步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禮,可嘴上話卻不太好聽了,“我家小姐與公子素未謀麵,公子此舉不知有何貴乾?”
一旁的林掌櫃看著這對壘的雙方,想趕緊出來打個圓場。雖然對方身份也是十分貴重,可在店裡怎麼也不能讓小小姐吃了虧不是!
正當他話都到了嘴邊,便聽一聲藍衣的貴公子緩緩的輕聲開了口。
那隻戴著扳指的素手穿過寬大的衣袖輕輕抬起,穆燕洵修長的手指指著陸霜衣手中,“那支玉簪我瞧著很是喜歡,不知姑娘是否已經定下了?”
什麼玩意兒?
玉簪?
陸霜衣腦子裡浮現過一百個瑾王攔下她的理由,可裡麵沒有一項是關於這個的。
她後知後覺的抬起手,這才想起她的手中還抓著那隻羊脂白玉的簪子。
這一低頭,陸霜衣才看清,那簪子除了雕工細膩而外,在簪頭更是用的燕尾造型。
羽毛上的紋路都雕了出來,可見師傅的功力十分的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