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的談話結果雙方都十分的滿意,以至於穆敬陽都忘記自己在跟孫女講話,而是將她當做了閨中密友一般的同輩在議事。
直到陸霜衣的馬車已經離開了些許時候,長公主還坐在花廳裡想著方才對話裡的細節,思考著有無疏漏的地方。
秦嬤嬤親自送了人出去再端了茶回來,推門就看見長公主坐在主位的八仙椅上,正托著腮愣愣的發呆。
秦嬤嬤不由奇怪,“殿下這是想什麼喃,怎這般出神?可是出了何事麼?”
不對啊,剛才小小姐出去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笑喃,沒瞧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啊。
難道是宮裡有什麼狀況發生?
長公主被問的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一個眼神交彙,相熟多年的主仆二人瞬間懂了彼此的意思。
穆敬陽一笑連忙擺擺手表示揭過,整個人慵懶的朝著椅背上靠了靠,這才將腦中那些想太遠的思緒通通趕開。
穆敬陽笑得欣慰十足,不由感歎道,“霜衣這姑娘真是有本事,看來本宮不服老不行啊!”
一旁的秦嬤嬤哪裡容得了她這邊貶低自己,“殿下這是有福氣,老奴瞧著小小姐又聰明又孝順的,咱這京都誰比得過!”
這些討喜的話聽在耳朵裡叫長公主舒心不已,抬手接過秦嬤嬤端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一時覺得從喉頭到五臟六腑都回了血,人也舒爽了許多。
可漸漸回過味來,穆敬陽這時才越發覺得不對勁來。
穆敬陽:“嬤嬤,你說這還是我孫女麼?我怎麼瞧著這麼陌生啊!”
秦嬤嬤一時被這話給逗樂了,還以為長公主這是睡糊塗了,怎麼會冒出這種話來。
“殿下說的是哪裡話,小小姐跟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怎麼會不是您孫女?”
穆敬陽也氣笑了,嬤嬤這話回的跟她懷疑陸霜衣不是自己的種一般。
那好歹是從蘇祁月肚子裡爬出來的,就算是跟彆人生的,帶綠帽的是他陸府,哪裡不是自己的寶貝孫女了?
穆敬陽也懶得解釋,隻是心裡實在疑惑的很,這孫女的腦瓜子簡直走一步想三步,有些地方連自己都沒立時明白,而她卻能處處周到,一點也不似一個才及笄的閨閣女子。
穆敬陽不由感歎,“你是沒聽見她那一句句說的,心思縝密、句句珠璣。若是個男子之身,本宮敢說一句,她即使不倚仗本宮的身份去走科舉路子,也能封侯拜相在文武百官中,占有一席之地喃!隻可惜……”
隻可惜是個女兒身……
秦嬤嬤不知道兩人的談話內容,隻聽長公主殿下給出這般高的評價,也不由吃了一驚。
“陸相身為三朝元老,一直是文官之首,學識淵博不在張太傅之下。小小姐是他的孫女,自然聰慧也是有所血脈的。”
穆敬陽不以為然,低垂的眉眼還帶著些譏諷,“血脈又如何?血脈也是要講究慧根的。陸岐山是不錯,可陸正良得了幾分真傳?就是沒用才會被陸岐山與他聯合起來這般算計!
這陸岐山也是夠心狠的喃,他也不怕把自己兒子玩兒死!先帝倒是聰慧,可他又得了幾分?瞧瞧做的那些事,沒那英明睿智還儘學了那些宵小的手段!都是打一個娘胎肚子裡爬出來的,他又比的過另一個幾分了!”
“哎呀!殿下,隔牆有耳!您慎言叻!”
一句又一句的“他”指的是誰秦嬤嬤再清楚不錯。這話把她嚇得不輕,連忙跑到門口趕緊拉開門往外頭瞧了一眼,又匆匆將門合緊,生怕府中有個誰的眼線,將這些話都聽了去讓公主遭了禍。
穆敬陽看著秦嬤嬤的動作就是來氣,這還是在自己府上麼,天天小心這個小心那個的,她要小心個什麼東西,自己連話都說不得了不成!
穆敬陽身為長公主,從出生那刻就是雲端的尊貴,她是當今聖上的親姑姑,小時候甚至還拿著鞭子追著穆燕岐打的滿宮裡跑,她怕誰了!
穆敬陽才沒那麼多講究,一下子將茶盞重重的擱在了手邊的案幾上,雙眼赤紅:“聽到了又如何!難道不是麼!就是當真他的麵,本宮也敢把這話再說一遍!”
轉頭看著如此失態的長公主殿下,秦嬤嬤心疼的隻歎氣。
自從蘇將軍戰死之後,公主殿下這顆心就死了。要不是顧著女兒蘇祁月,可能當時也就跟著去了。
穆敬陽恨當今聖上疑心蘇家的忠貞,害得兩夫妻隻能長期分居兩地,甚至在那次大戰中不顧一道道求援折子,還在算計著朝野那些爭鬥!
要不是瑾王進宮求了他才允了增援,那一戰不知要丟掉多少城池!可這麼一拖又死了多少人,害得多少將士們白白送命,他穆燕岐敢說自己無辜麼!
可她更恨自己,哪怕有著皇族的身份,隻是一介女流之身無用的除了哭泣,甚至連為夫君收屍都做不到!
穆敬陽抬起頭,眼神還有些恍惚,視線無意識的落在一旁的花窗上,才發現斑駁的樹影已經移了個位置。
當初她就是在那個花窗下,靠在蘇折風的肩頭,撫摸著肚子的孩兒,說著悄悄話。
穆敬陽:“你說這孩子取個什麼名字?”
蘇折風:“若是男孩兒就則個‘祁’字吧,聽著大氣。女孩兒麼……就取個‘月’字吧。大勝凱旋,戴月而歸,希望一切能如今夜的月色這般圓滿。你看,你是‘陽’她是月,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