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神情嚴肅，袖口垂下一段白水晶靈擺，在隊長羅納的頷首示意下，她閉上雙眼：

“以偉大賢者的名義，我請求靈的指引——

“那女孩的話語是否為真實？”

一連頌念了三次，艾莉睜開眼睛，靈擺在她的麵前快速做著順時針旋轉。

艾莉鬆了口氣，望向羅納：“都是真話，頭兒。”

“再做一次占卜，艾莉。”羅納神情嚴肅：“那女孩是否會給我們帶來危險？”

艾莉和旁觀的布魯克顯然對隊長的決定有些困惑。

但在冒險的途中，任何時候都要以隊長的決斷為優先。所以艾莉並沒有多話，而是收起靈擺，重新頌念占卜詞：

“以偉大賢者的名義，我請求靈的指引——

“那女孩是否會給羅納小隊接下來的行程帶來危險？”

這次的占卜詞，艾莉頌念了七次才結束。她睜開眼睛，白水晶靈擺懸吊在銀質鏈子上，慢慢地做著逆時針旋轉。

“幾乎沒有危險，但她會帶來一些無關緊要的波折。” 艾莉對占卜結果做出解讀後，又望向羅納：“頭兒，她隻是個小姑娘，看起來比我還要小幾歲呢，能有什麼危險啊？”

“如果你經曆得足夠多，艾莉，直覺會幫忙找到所有不對勁的地方。”羅納搓了搓自己的額頭，苦惱地說：“懷疑一個可憐的小姑娘確實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但我總覺得似乎有些怪異……”

在艾莉越發困惑的表情中，羅納歎了口氣表示妥協。

“算了，既然占卜結果都這樣顯示了——冒險又不是參加宴會，哪裡有絕對的安全呢？隨它去吧，我們先去收集柴火——”

*

似乎是巨骨魚怪的出現帶來了巨大的恐懼，這片屬於冒險者們公有的河邊營地始終沒有人前來。

“也不是什麼壞事，人一旦多起來就會很容易出現彆的紛爭。”

羅納在魚肉表麵塗抹上蜂蜜，將本就半熟的烤魚肉架在篝火上。看到柯萊爾眼巴巴地盯著那塊魚肉，他笑著遞過一片烤得焦黃的吐司片：“小姑娘一定餓壞了吧，先吃些烤麵包，魚肉很快就好。”

柯萊爾接過冒著熱氣的烤吐司，濃鬱的香甜氣味令她不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是從來沒吃過的人類食物！

坐在旁邊的艾莉夾了一片烤到冒油的培根，放到柯萊爾手中的麵包片上：“嘗嘗看，頭兒的手藝一向很不錯。”

柯萊爾啃了一口手裡的食物，煙灰色的眼睛頓時瞪大了不少：

“好吃……”

在她的記憶裡，女巫的主食通常是蒸熟的麵團和煮到軟爛的蔬菜，連肉食都吃得很少，雖然口味在豐富的調料輔佐下並不差勁，但那些食物的口感與手中外酥內軟的烤吐司顯然不在同一個層級。

“多吃點，瘦成這樣簡直不像話。”布魯克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野果，在河水中清洗後，遞了一個給柯萊爾：“對了，小孩，你是和媽媽走散了嗎？”

在羅納小隊看來，柯萊爾這樣的小女孩顯然不可能獨自前來龍骨森林，那麼必定是與親人走散後受傷失憶，然後又碰巧被他們三人撿到——

柯萊爾放下手裡的吐司，眼神有些遲鈍的黯淡：

“媽媽……她已經死去了。”

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她的媽媽是女巫族的族長，是當世行走在地上的六位半神之一，柯萊爾實在很難將死亡與媽媽聯係起來。

但她占卜過災厄之書給出的消息，是真實的。

就算是最強大的女巫，也和彆的神族一樣，消失在紀元變遷的漫長歲月裡了。

“啊……我很遺憾。”

羅納小隊的三人麵麵相覷，沒想到一開口就戳到了人家的傷心事。

“彆難過。”艾莉往柯萊爾身邊湊了湊，輕輕攬了攬她的肩膀：“媽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陪伴著你。”

羅納將魚肉取下來，撒上各種各樣的香辛料，遞給柯萊爾：“喏，嘗嘗這個，你應該會喜歡。”

柯萊爾將手中的小半塊吐司迅速吃完，又接過了烤魚肉，小心地吹了吹熱氣。

相比於羅納小隊略顯過度的反應，柯萊爾其實並沒有感到太多的難過。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沒有哪個生靈能不死不滅，再漫長的生命也會有走到儘頭的時候，就像沒有哪朵花能永不凋謝一樣。

她隻是感到不可思議……

和一點被獨自拋棄到陌生時代的茫然而已。

柯萊爾將烤得香脆的魚肉遞到嘴邊，小小地啃了一口，眼睛頓時睜得更大：“好吃！”

和自己烤出來的黑炭完全不同，魚肉鮮嫩多汁，恰到好處的香辛料帶來了豐富的味道，甚至很難想象是同一條魚身上的肉！

見柯萊爾的情緒迅速好轉，羅納小隊的三人對視一眼，還是交給了年齡相仿又溫柔的艾莉來提問：“那，你的爸爸呢？”

“我沒有爸爸。”

柯萊爾非常利落乾脆地回答。

她埋頭吃完了手裡的烤魚，很快就被羅納隊長投喂了一塊更大的烤魚肉，艾莉也不做聲地給她烤麵包，布魯克又洗了幾個野果放在她的麵前。

柯萊爾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三個人類看著自己的眼神裡……似乎充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憐憫。

嗯？

奇怪，這有什麼可憐憫的？

女巫是天生的孤雌種族，她們的族群裡本來就沒有“爸爸”這種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