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浦原歎了口氣,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如果是那樣,我隻希望她的刀真如傳說中的那麼快。我可不想看到自己的脖子被切掉一半,不停地流血,卻又死不了。”
黑崎瞪眼看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
第二天,天還未亮,駝隊便啟程繼續趕路。巡邏隊已經消失無影了。經過半夜的折騰,人人都沒精打采的,倒是浦原的精神一如既往地不錯,騎在他的小毛驢上,悠閒地哼著小調。
沙漠的景色看似變幻無窮,可時間一長,又會顯得單調。這條路並非伸向沙漠那死寂的腹地,因此偶爾還能看到些仙人掌。快到正午時,他們如期來到一小片快要乾涸的綠洲,人們紛紛從駝背上跳下來,嚼起隨身的乾糧。
“我希望這一次彆太糟糕。”黑崎嘴裡含著乾麵餅,模糊地說。“如今生意難做,我還有一個兒子沒娶老婆,將來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哩!”
“等我攢夠了錢,我就搬到海邊的港口去住。”浦原將手裡的半把乾糧都喂了驢。“我要在那裡買座屋子,天天吃鮮魚。”
“你不種花了嗎?”黑崎問。“那真可惜。將來誰來給北部的少女們提供玫瑰和花油呢?”
浦原笑了笑:“這個嘛,我可以半個年頭種花,等花期過了,就去溫暖的海邊過冬。至於提煉的工作,可以交給助手們去做。”
“這不錯。”黑崎表示讚同。“過陣子再娶個漂亮的老婆,你就什麼都不缺啦!”
兩人又聊了一會,浦原便去水邊飲驢。驢子埋頭喝水,他自己也彎腰洗了把臉。剛一抬頭,就發現在水邊的沙地上,竟然開放著一朵黑色的鮮花。
他十分好奇,便用手撐地,俯下身去嗅了嗅。
花香非常濃鬱,花瓣薄薄的,全是黑色,驕傲地向天空伸展著。
就在這時,他感到手掌下的沙地傳來了陣陣的輕顫。
“浦原!浦原!”他的同伴驚慌地跑來。
“我們完了!他們來了!”
“……什麼?”浦原好不容易才將目光從那朵花上移開。
“她真的帶人來了!”黑崎氣喘籲籲地停在他麵前。“伊瑪雅罕,沙漠之花,她帶著她的人來複仇了!”
浦原回頭一望,遠遠的沙丘上正掀起一片飛沙。在那黃燦燦的沙霧中,很快有飛馳的馬隊顯露出來。
“快點,我們必須做點什麼!”黑崎催促道。
浦原立刻回應了這句話,隻不過他所做的事完全出乎黑崎的意料——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那株黑色的花朵連根帶土地挖了出來。
“你這是在乾啥?!”黑崎目瞪口呆。
浦原滿意地說:“這好像是沙漠玫瑰的變種,很珍貴呢。我要把它帶回家,種在我的屋簷下。”
黑崎張著嘴,片刻,終於決定不與他浪費口舌,獨自轉身跑到駱駝邊,扯下自己的刀。
馬隊眨眼便到了跟前。與這些馳騁沙漠的勇士們相比,沒有護衛的商隊毫無戰鬥力可言。十來個人很快被收繳了武器,連同各自的駱駝一起被團團圍住。浦原獨自留在水邊,一開始並沒有被發現,但他認為即便是偷跑也是無濟於事,於是便小心地捧著自己剛剛挖出的花朵,坐在地上什麼都沒有做。
蒙著麵紗的戰士們很快就發現了他這隻漏網之魚。幾個人跳下馬,拔出刀,要將他押到其他人那裡去。但就在他們走近他的時候,突然,所有的刀尖都在離他五尺開外的地方頓住了。
就像在敬畏著什麼一樣,他們不再靠近一步。
浦原驚奇地發現,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手裡的花上。
這時,一個看似頭目的人走了過來。其他人讓開一個缺口,讓這個人走到他們中間。儘管對方也戴著麵紗,但她一開口,浦原便聽出了她是個年紀尚輕的小女孩。
她看見了他手裡的花,也不再近前,極度不悅地厲聲說道:
“你!快放下它!這是伊瑪雅罕的聖物,外族人的臟手不配碰它!”
她說的是流利的北方話。看來在這群人當中,也有人習得彆國的語言。浦原縮了一下,明顯不願意交出那朵花。女孩的怒氣更盛了,卻又不敢上前強奪。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直到一個響亮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碎蜂!”
又一個戴麵紗的女人騎著駿馬來到跟前。浦原看見了她的眼睛,忍不住張了張口:
“是你……”
那正是昨夜闖進他帳篷裡的人。
“伊瑪雅罕!”
本來在怒視浦原的女孩立即轉身行禮。她們交談了幾句,但除了“伊瑪雅罕”這個詞之外,浦原什麼都聽不懂。
那位伊瑪雅罕在和女孩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看著浦原。她的睫毛微微低垂,但在那下麵,浦原清楚地看到了和傳聞中一樣的瞳色——那就像燃燒著的琥珀寶石,閃動著金色的流光,美麗極了。
他呆呆地望著她,正在琢磨有沒有希望求她饒命,伊瑪雅罕卻已交代完畢,將馬鞭一揚,那匹駿馬便帶著她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