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台風(2 / 2)

徐步朝陽 照苔 5163 字 9個月前

“不可以,我讓我姐強調下隻有樓梯那邊的東西可以用。需要的用品應該都有放在房間裡,但有時情況沒法把控。”末了青年放寬心笑笑,“以前也有過,她能處理好的。不過平時人不在,你自己房間還是記得要鎖好門。”

趙顏抿了抿上唇,應下後跑去了廚房洗手,出來見徐步陽坐在客廳拆包裹。

今天確實是隻有他們兩個在。烏雲漸漸被雨水衝走,大片光線從落地窗漫進來,混入室內燈的光亮裡。

“很少見你拆快遞喔。”此時見這數量還挺多的,光腳邊已經有三個了。

“一般都寄去那邊,有段時間沒回去,堆了幾天的。你剛被嚇到啦?”徐步陽抬眼問她。

趙顏走過去坐到沙發另一邊,故作不屑地撇撇嘴,力圖挽尊:“沒有,你乾嘛站那裡不動,黑乎乎地都看不太清。”

“你剛被嚇到了。”對方卻自有想法,悶聲笑著,用陳述的口吻重複了上句話,像是在炫耀一個剛學到的有趣的新知識。

真是幼稚極了。趙顏麵無表情看著他,輕哼了聲。

“你怕黑還要住燈壞掉的房間?”

“我不是怕黑。”

“哦,你認床。”徐步陽裝出意會的表情,抽了張消毒紙擦拭手裡的物件。

這人怎麼突然有點欠,倒不會讓人覺得厭煩。趙顏直感體內某一個地方湧起一股酥麻的電流,它分化疾速,張牙舞爪地蔓延至血管和神經,使得她無法辨清這是不是又一個錯覺,隻當她看到徐步陽搭在不遠處的大腿時,忽然很勇敢地朝那上麵輕輕地踢了一腳。

無厘頭至極,可是她就是下意識很想那麼做。

結實的觸覺,目標對象巋然不動。

徐步陽莫名其妙挨了一腳丫,更是難以置信地蹬著那個滋事闖禍的人,但不見要發火的意思。

“我懂的,謝謝你!”踢完後的趙顏明顯見慫,又生起一陣奇妙的滿足感,她敏捷地翻到沙發後麵,雙手舉到胸口前作出投降狀,說,“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然後就一溜煙躥了上樓。

徐步陽愣坐在沙發上,他摸了摸被踢的地方,不用看也知道那連一點紅印都沒留下,單單有點癢。他又摩挲了下,聽到趙顏“咚咚咚”地下樓聲,一眨眼的功夫便見到她抱著兩個本子站在自己麵前,氣喘籲籲地說:“徐步陽,給……呼……給你看這個。”

眼前的本子B5大小,厚,一看就是手工改造的,設計隨心所欲又彰顯著製作者的肆意不羈。

“上次說的手工。”趙顏神情有點尷尬,臉蛋染上了紅暈,“答應你的,你可以看看。”

徐步陽忽而想起,那晚他從趙顏口中的一句“勇敢”聽出了一片赤忱,又在側方看到她咬著牙關的忍耐,看到她笨拙十足的一個轉身。看上去挺雲淡風輕的一個人,實則藏著許多情緒。

“乾淨的。”見他遲遲不接,趙顏連忙補充。

徐步陽心裡歎了聲,接過本子放到茶幾上,拉近一把椅子讓趙顏坐過來。那人明明剛一腳踢得乾脆,卻在“坐過來”這種小事上猶豫了足足兩秒。

翻開本子,紙張間的摩擦發出好聽的白噪聲,裡麵有淡淡的樹脂味道,還有燒焦味、咖啡味、紅茶味。徐步陽知曉這是稱為“手賬”的東西,他曾經也認識一個喜歡手賬的人,不過是不同的個人風格。眼前兩個本子有各自的主題,每一頁都給人不一樣的觸動,做舊的紙張、塗抹的顏料、布料縫補的花朵、火焰侵蝕成型的邊緣以及物儘其用的“垃圾”。徐步陽認出了眼熟的海報和雜誌內頁,在每一張裡一層一層地貼出獨特的意境。

“這個傘和衣服是用你送的巧克力紙做的。”趙顏手指點了點其中一頁。

“嗯,”徐步陽注意到頁麵的分割,問,“這是她的魂魄嗎?”

“呃……對。”

看,她又在猶豫了,也許隻是過分謹慎,徐步陽在餘光裡觀察對方,又耐心地停在這一頁等待,很快聽到身邊的人重新響起的話音:“與君一舞,當時一部短劇裡的角色給我的靈感。他們是筆友,以書進行謎語交流,情愫日漸深,女生卻在第一次赴約中意外去世了,男生在夢裡等待他們的第一支舞。”

徐步陽沒想到是什麼劇,故而又好奇問了幾句,然後繼續往回翻,翻到某一頁時他再次停了下來,一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油然而生。那一麵紙一半晴天一半雨天,春風吹又生的花草,浴火重生的藍蝴蝶,一隻眼神溫柔的……醜陋妖怪。

“這該不會是……”徐步陽刻意停頓。

“不是。”簡直脫口而出,趙顏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的話,“不是你。主要是蝴蝶太漂亮了。”

儼然此地無銀三百兩,徐步陽失笑:“我還沒說呢。”

旁邊坐著的人心虛地拉了拉本子問:“看完了嗎?”

“嗯。”徐步陽鬆開手,說,“很厲害。”

趙顏把本子拿了回來,自己放到膝上翻了幾麵,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我這很業餘的,做的時間都不規律,你看這裡,”她輕輕按了一下一朵布花,繼續自我反思,“手法很粗糙,沒做好。”

徐步陽隻看到珠子鬆了點,並沒覺得哪裡不好,他又問:“什麼時候開始做的?”

趙顏回想:“剛上大學的時候。”

“那也有幾年了。”

“開始覺得好玩,跟著彆人學的。”

“這些都是你記憶的一部分了。”徐步陽忍不住又掀開了麵前的本子,溫聲說道,“每一個都是靈感瞬間。”

靈感的記憶,趙顏喜歡聽他這麼說,很慶幸“分享手工”不算一個索然無味的決定,因為徐步陽不再糾結房間的事情了。

天空變成紫色,雷公偶爾發出悶悶的笑聲,風雨像張著大口的妖怪,又像泡完湯浴的河神,無時無刻不在歡樂地拍打窗戶。

不覺間已經入夜了,趙顏望著窗外,胃裡感到一陣空虛。

“這種天氣叫外賣,會讓我覺得自己不是人。”她進行了良心的剖白,比較著月餅和泡麵的分量。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徐步陽往後推開了椅子,說,你跟我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