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顏在家睡覺很少拉窗簾,她房間窗戶朝西,早晨的光不刺眼,很舒服。
客廳的地板被陽光照出淺水的效果,很靜。
趙父去餐廳了,趙母在房間補眠。
走入廚房,趙顏淘了把小米倒到電飯煲裡煮粥,從冰櫃拿了些饅頭包子放在蒸籠裡,坐在旁邊等著。
後半夜睡得比較安穩,依舊有夢,但多虧醒了也就不記得了。
“喲,還做了早餐呢。”趙母下來時,趙顏已經快吃完了,剩下的早餐溫在煲裡。
“你先喝水,我來盛。”趙顏起身拿碗盛粥,“等下就出去了?”
“嗯,讓你爸回來睡會兒。你這次待幾天啊?”趙母端著茶杯坐過來。
“明天就回去了吧。”趙顏垂下眼,吃了口粥。
“星星那邊工作還好嗎?”
“常態保持順利,都很好。表姐前天回家了。”
“前兩個月去了你大姨那兒,你姨父做完手術後,康複得挺好。”趙母呼了呼粥,直接端起碗喝。
“我聽程星姐講過了。”趙顏把碗拿去泡水,有些心不在焉,“哎,媽,我中午不去吃飯了,下午約了人出去。”
趙母問是不是發小。
“哦是,她說初中搞聚會。”
“我車在那邊停車場,留給你?”
“呃……不用,她順路捎上我。”趙顏擰開水龍頭洗碗。
“行隨你,要用自己拿,晚上回來賞月。”趙母把碗放進洗碗盆,沾了點水洗手,“櫃子裡放了些特產,你給人帶一份。”
“好。”
“那我出去了啊。”趙母在玄關揚了揚鑰匙串,屋裡回蕩著金屬圓潤的響聲。
“慢走,晚上見!”
對於趙顏而言,放假的生活在哪裡都差不多。
從家裡櫥櫃翻出的咖啡還是她上次放進去的,看了下日期,過期大半年了,但也沒關係。她撕開了一包金塔馬尼,90度的熱水浸泡了濾泡包,濾出半杯醇厚回甘的黑咖啡。
趙顏抽出濾泡包,深深吸了一鼻子,急切地欲嗅取那藏於其中最強烈的味道。
杯子還是那樣放在一旁,趙顏靈感忽來,從書房翻出圖紙和圖板,開始埋首創作那一張初雪。
等幾個小時後發小打來電話,趙顏看著台麵的半成品,突然不想出去了。
這卻由不得她,發小按了兩下門鈴,換上了威嚴的聲線:“趕緊的,我都在你家門口了。”
沒辦法,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畫好的。
趙顏檢查了下鏡子裡的自己,沒戴隱形眼鏡,五分袖的棉麻衫,寬鬆的休閒褲,她確定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裝束後,和發小說:“行啦,我現在下去。”
聚餐是在這邊有名的旋轉餐廳,發小嚷著讓趙顏回顧下這邊的路,把車鑰匙扔到她手裡在,自己上了副駕座。
“我好幾個月沒碰車了,你放心我開啊?”趙顏把車鑰匙放旁邊,拉出安全帶。
發小滿不在乎,揮著手表示信任十足:“沒事,我旁邊替你看著。”
幸好肌肉還是有記憶的,技術沒完全生疏,一路有驚無險。
從停車場的電梯上來,她們就碰上了一個初中同學,趙顏認出是當時的學習委員。其實大家都是彼此社交軟件上的好友,同窗變“網友”,即使現實不常見,通過網絡多少還是知道對方近況的,加上性格合得來,重聚會聊會兒就能很快重新熟絡起來了。
“我也是回來過中秋,剛好能和大家聚聚。”學習委員是個講話婉轉正經的女孩,剛讀完研,步入金融行業。
“對啊,大家工作了,都不容易湊時間了。”發小說。
“是挺難得的。”學習委員說自己上周在那邊也偶遇了一個老同學。“我出差也常去趙顏那邊。”她溫婉而真誠地笑道,“改天有空我們也約個飯什麼的。”
“好啊。”趙顏回笑。
餐廳在頂樓,中途停了幾趟,最後才到達。這裡整一層都是自助餐,大廳360度緩慢旋轉,客人們可以邊用餐,邊俯瞰整個城市。
同學聚會是一類奇異的社交。它可能會讓一部分人從接到邀請那一刻就開始緊張,花一個小時、一個晚上甚或一整天猶豫要不要出席,即使終於決定了也會反複變卦;又會去想那天會遇上誰,大家不知會有怎樣的變化,然後假象一堆奇怪的、現實裡根本難以發生的會麵場景。
而等真正到了那天,你又會發現它其實很普通,就是大家怎麼要麼不說話,要不就在不停說話,自己開始反應遲鈍,或信息脫節,有點兒跟不上;或者有幾個人還是像讀書時那樣,隻自個兒幾個坐一桌,怎麼也不多參與進來,還嗬嗬笑地把繞過去的人打發走;又或是從前老死不相往來的人、一碰麵就水深火熱的人,竟然坐到了一起,你給我倒酒,我給你夾菜……你總覺得這像一場社會上的社交,又仿佛隻是一場學校內的聚會,大家或多或少嘗到了人間百態,都有了說不出的變化,也更加擅長藏東西,會把鋒芒藏起來,把心事藏起來,把到嘴邊的話藏起來。
相聚有趣,也讓人捉摸不清,但這一次過後,彼此也許又很長時間見不上了。
如坐針氈的感覺很快消失,畢竟趙顏身邊有個從幼兒園開始就認識的發小。
“哎哎哎,那不是體育委員嗎,還是那麼帥啊。”發小剝著蝦,湊近跟趙顏和學委說。
學委視線往那邊一掃,也噗嗤一聲。
“你怎麼個個都說帥啊。”趙顏埋汰她。
“她從小就喜歡看帥哥。”學委打趣著。
舊時的舍友同桌也來了,趙顏大略數了數,到了差不多一半。
“蔡大帥哥來了。”學委旁邊坐著趙顏的下鋪,如今在律師樓裡工作,她說這話時,眼睛瞪圓了一圈。
一號梯的位置,男子穿著精致合身的黑襯衫,左手扶著右腕的表,意氣風發地掠過人群走來。
男生們像打籃球找到了一個優秀的替補,紛紛站起來起哄。
“大家好,來晚啦。”蔡振經過時頷首一笑,被上前的一男生箍住脖子。
“陪女朋友才晚了吧。”
那頭的男生也撲上去,手掌像象耳朵一樣拍了拍蔡振,幾人應該平日裡也是常聯係的。
蔡振坐在隔壁桌。
趙顏其實對蔡振這個人沒有彆扭或煩躁的情緒,她不是自視清高,隻是在熱烈躁動的青春期,誰對誰有好感的這類事情可謂俯拾皆是。這種朦朧又曖昧的情感,就像龍卷風,來得快,去得也快。據她所知,初中時蔡振傳過的緋聞對象,沒五個也有四個。
這種空穴來風的事,如果當時沒有,過後就更是沒必要特地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