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理就是,你那裡還留著前女友買的家具。”趙顏懷疑自己鼻子都要扁了,她呲著牙摸了摸,借著著力點撐起,拉開距離,轉了個方向坐起來。
徐步陽起身麵對她坐著,“隻有沙發和地毯,我都轉賣出去了,現在的是新的。”
“那我白跑了?”
“你是因為這個才走的?”徐步陽換了重點,見對方點頭後,頓時不知該笑不該笑,“不是因為鈴悠和你說了什麼?”
“這就是她對我說的話啊。”趙顏想起自己那個中二宣言,霎時臉蛋泛紅,“我其實對她也沒能做到很友好。”
徐步陽仍怕她胡想,真摯道:“我和她沒聯係了,也不知道她會來。”
“徐步陽,等下。”趙顏坐近些,兩隻手輕輕拍在他的臉頰上,慢慢說道,“我相信你。”
要交談的內容,她沒來得及細想。
“你們……你們曾經肯定也很快樂,不用質疑她,或者和她的過去,你不是這樣的人。”
不管有沒有,你都可以不說出來。
這樣也沒關係的。
說完才發現,喉嚨一下子酸得離譜,嚴格意義上說,是流了那麼幾滴淚。
徐步陽第一次見她這樣。很近,鼻尖微微的紅,眼睛像浸了月光的黑曜石,晶瑩的淚珠湧上來一瞬間放大了瞳仁,然後無聲地滾了下來。沉穩如他,也變得手無足措,在那麼一毫秒發怔,然後他溫柔地用拇指腹揩去女孩的眼淚,把人一點點拉到自己懷裡,不自覺笑了:“怎麼哭了?”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趙顏抽了下鼻子,眼淚不小心地,都蹭到了徐步陽的衣服上。
“不哭了,你不要亂想。”徐步陽拍著她肩後,一下一下,給糖吃一樣哄著:“我有時覺得,我跟你怎麼像認識了好久的樣子。”
“你醒醒,不久。”趙顏用沒沾過鼻子的手拍他的下巴。
可我怎麼就拿你沒辦法呢,徐步陽輕輕兜拍著趙顏的背,低頭看她的動靜。
趙顏又吸了下鼻子,自覺難堪地推開他,捂著半邊臉去拿紙巾。她擤了擤鼻子,把抽泣全部吞回肚子裡,說:“我、我平時不是這樣的。”
“哦。”徐步陽這時才不聽她的,扯了張紙巾來要幫她擦。
鬨得不嚴重,鼻涕什麼都沒出來,就是突然一下情緒上來了吧。趙顏自己接過紙巾,吐出一口氣,定神,告狀的語氣大過不解:“你怎麼每次都能知道啊?”
眠川山那次也是。
“那個誰剛好看到了。”徐步陽笑出聲,“他不說也會知道的。從你這裡。”他對此深信不疑。
“是會的,說她來找過你。”趙顏把紙巾團成團,偷瞄著找垃圾桶,最後視線鎖定在冰箱旁——太遠了,她放棄了。她把腳放到地上,手裡捏著紙巾,側目看徐步陽,說:“我沒有亂想,她真的也沒有說什麼不好的話……我當時挺平靜的。”
“嗯?”徐步陽從茶桌下抽出個蝴蝶形狀的瓷碟,好給她臨時放垃圾。
“我想原來喜歡一個人會變得這麼勇敢和……偏執嗎?我想象不出自己為了一個人去找彆人對峙的畫麵,然後會想,我對你到底是怎樣的感情?”手裡空出來了,身體也變得空空的,趙顏把腳重新交叉放了上來,扯直了薑黃色的長襪子。
沒有轟轟烈烈,沒有破鏡重圓,到底還能不能算得上深刻?
不曾痛徹心扉,留下疤痕,還可能刻骨銘心嗎?
喜歡是什麼?
喜歡之後又是什麼?
徐步陽卻在思考另一件有趣的事,那是——眼前這個人認為,能當麵說出“會守護誰”這樣的話的場麵,還不屬於對峙?那要何種程度才稱得上?
而且她還垂頭喪氣地坐著,偶然睫毛顫動,像是被什麼複雜的難題困住了,一臉潛心攻略。
“我和她是一次在機場認識的。”徐步陽看了眼外麵慢慢合上的藍色花朵,擅自開了頭,“她當時的航班信息出了些問題,我正好遇上了。”
不明所以的趙顏送了個訝異的眼神,睫毛還是濡濕的,客觀地說:“很浪漫的啊。”
徐步陽失笑,繼續道:“她本職是旅行專欄的作家,在一起時,我們經常是一周都碰不上幾次麵。那會……”說到這裡的他上下唇閉合了下,改了口,“我也不是很成熟,一年多後兩個人就決定分開了。”
“當時還小啊,”聽者合著雙掌,坐在一個安分的沉思姿態中,“你有沒有想,還有可能?”
“我和她很多觀念不太一致,她會想很多,我又給不到,在一起對誰都不是好的。”這是委婉的說法。徐步陽摟過趙顏的肩,埋頭靠近在那方脖頸。她身上總是有股很清新的味道,像雪鬆,像積雪裡的薰衣草,徐步陽細嗅著,如同汲取某種以供生存的能量。
“況且……”他低語。
“什麼?”趙顏以為是自己沒聽清。她攀上他的手,把他帶了回來。
徐步陽眸色清冽,“守護一輩子,你是這麼說的嗎?”
“啊——”趙顏捂住臉頰大叫,猛地往後挪了一個位,“我不、我不是這麼說的!”
“那是怎麼說的?”徐步陽靠過來,窮追不舍。
太羞恥了,趙顏一下就被帶偏了,整個人進入了防禦狀態,拔腿往外跑,“反正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的,你再重現一遍,我好看看!”青年步步緊追,跟在其後。
趙顏放下一個竹簾,躲在後麵,手往前一擋,說:“停!徐步陽,咱們帳還沒算清呢!”
青年腳下一頓,歪著頭問還有什麼帳。
“今天是什麼日子。”趙顏用簾子遮住半邊臉,理直氣壯地反擊,“我都和你說兩遍了。”
他是打算早上親口說的啊。徐步陽掀去眼前的遮蔽物,伸出手:“新年快樂。”
“嗯!”趙顏攬住那隻手臂,已然熟悉的,溫暖的。不能說沒有負氣與毛躁,可昨晚在那裡,看著眼熟的家具,查了查工作時做過的調研,她很快冷靜下來,後麵真正困擾她的不是申鈴悠的存在,而是徐步陽的心意。
她來了,你想回去嗎?
令她輾轉的是這個問題,她想清楚問他,真的做出決定了嗎?
僅此一次機會,沒有以後了。
又再幾天後,她才終於向徐步陽坦白這種心情,而此時,她想問的隻是:“吃飯去吧?”
“想吃什麼?”
腳步地向樓梯而去。
“那種一煲煲的,暖呼呼。”
“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