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顏不得不承認,這份工作給人散漫的印象是不無理由的,如果絕大多數人已勤勤懇懇工作了半天,卻有他們這部分人到中午才起床,甚有吃過午飯才出門,長期下來,確實是會引起根深蒂固的誤會。
優子比趙顏還兩天回來,而正月十一當天她才又才看到旅遊歸來的程星。
從自身角度,撇去“與(乾)你無(屁)關(事)”的說法,那更多是“自作自受”?
不過多思無益,他人的評價有時完全不值得信賴
三人圍在一起探討接到的新工作。隔了會兒,明太子連線過來。那邊陽光沙灘,明媚遼闊,和這邊就不是一個季節的。即使是彆人眼裡的散漫,但本人都知道,新年已經有了新的目標,新的行程已揚帆起航。
季節更替,新舊對接,正逢破芽之時,是萬物表麵變柔軟的時刻。
為免麻煩,趙顏最終沒有聽某人的話將那些放不下的物品搬去三樓,但為遼闊的樓頂所惑,她本人待在上麵的時間反而多了。南北通透,竹簾散發的自然清香,身處初春的人,開始期待夏季的來到。
三樓還有個半開放的小廚房,在進門右後的延申處;客廳和書房則連在一體,沒有安裝電視機,但有一個大投影,而那架立式鋼琴靠前麵陽台的位置,在一個書櫃旁。
徐步陽的臥室與次臥方位一致,衛浴間在房外。趙顏很喜歡臥室的擺設,一扇推拉門將房間和客廳相隔,可憑借心情決定空間開放;床窩在角落,外有一層自動床簾圍繞,房裡剩餘空間呈L型。正麵牆上右嵌著長方形的大窗戶,木色的百葉窗,窗台和長木桌結合在一起,書桌上放了小盆綠植,中部下方有一個小型書架。
兩側的牆上鑲了橫型的木架子,上邊擺著照片、手辦和飛機模型,床尾那一側有一張布藝沙發,整體不大,卻很有安全感。
衛浴間上方有個閣樓,也就是他們當時說到的空房間,房頂開了個小窗,可以看到天空。在趙顏上來之前,上麵就隻有一張床墊和灰塵,除此之外什麼都沒。他們奔著看星星去打掃過幾次,後來就又很少去再管它了。
獨自一人的時候,趙顏更多是待在客廳,徐步陽一般把臥室的門也打開,加上牽牛花的露台,整一層顯得更加寬敞。她一個人在上麵畫畫圖、看看書,很不愜意。
徐步陽藏了許多雜書,這些天趙顏有一層沒一層地搜索那些書架,今日閒來無事,索性搬了梯凳看最上麵的。
數學什麼的暫且跳過,頂層的書脊很厚,有許多圖冊和攝影集。
這要是被砸到老疼了,趙顏輕手輕腳抽出一本,思索要不要提議徐步陽把這些大本書放低一點。
翻過幾本圖冊,又放回去,像收獲了什麼,又貌似藏不進一點記憶。說來慚愧,即使鬥膽自稱“藝術家”,也不是時刻都能對前輩們的創作產生無限的興趣,尤其是對上了一堆機甲。
“機甲果真是男人的浪漫啊!”她嘀咕著把目光投向了彆處,忽然發現另一個書架上也放著幾本厚書物——那應該是相冊。
她挪過去取了一本,果然,封麵的銘牌上還有手寫的年份,嵌入的字條已然發黃,字跡化成墨綠色。輕輕翻開,頭一張照片中,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抱著個嬰孩,旁邊寫著:父親與三足月的步陽。
這就是今天無意中的寶藏了吧。
趙顏竊喜,抓到了徐步陽小時候的許多模樣,後麵還有已經上小學的Eva。最終是沒有全部翻遍,等把斜出來的相冊本本放回放正時,她敏感地捕獲了一角熟悉的色彩,呆愣了半分鐘後,把手伸了過去。
徐步陽回來時帶著晚餐,一樓的客廳裡,邵清正和男朋友在吃飯,他和他們問了個好,提著餐盒走上三樓。屋裡隻亮起一盞落地燈,趙顏縮在燈光鋪蓋的沙發裡,不知在看什麼。
徐步陽把手按在開關上,問:“怎麼不開燈?”
趙顏抱著畫冊,怔怔地看著門口的陰影,半晌才說話:“啊,忘了。”
燈亮起,徐步陽朝趙顏走近,他剛俯身,後者就用雙臂圈住了他的身軀。軟綿綿的。徐步陽一笑,在她唇上留下溫柔一印。
“累了?”趙顏坐了起來。人身上的疲憊總是難以藏住的,縱使看不到,氣息也會變得不一樣。她把壓在自己背後的臂彎攬到身前,把人拉進了沙發裡。
徐步陽靠在她肩上,低低地應了聲。身後舒適柔軟的沙發竟讓他產生依戀,像遇上撲上岸的溫柔海浪,讓那在岸上的雙足不肯草草離去,緊緊縮起腳趾隻為能讓浪花多留分秒。
趙顏放鬆了身體,彼此的溫度於身側交彙,鼻腔充盈著好聞的味道,眼前人卻肉眼可見的低落。
“不是和大家吃飯嗎?”趙顏看著桌上的餐盒問。
“吃完了。”
“這麼快!那桌上的是什麼?”
“回來時順路買的。”
說話間,男性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滲入到趙顏肩窩旁的皮膚裡,搔癢癢似的,她輕輕撓了撓徐步陽的頭發,問:“那你怎麼不開心了?”
徐步陽抬頭看了看她,少頃,說道:“今天有個機長因為身體原因,提前退休了。”
這樣麼。
趙顏把書放到一旁,平坐下來時徐步陽枕在她的腿上,側躺著,牽著手。他喜歡這樣,她知道。
“是感情特彆好的前輩?”她問。她很好奇,總想提高一些低得可憐的認知。很多時候她慣於獨自觀察和思考,不過這種老方法遇上某些情況會變得低效,甚或無效。
徐步陽捏了捏握在一起的手,說:“第一次飛,是他帶的我。”
“那樣,一定很難忘吧。”趙顏說,“因為身體原因退休,是有些遺憾。”
“出來時他和我說……‘已經無法保證自己能時刻都做出正確的判斷,所以,提前回到地麵是最好的選擇’。”
徐步陽頓了頓,沉下聲音,“我知道的。”
如果以朋友的角度,如果是相對彆樣的職業,說些鼓舞的話,支持為夢想而堅持不懈的人,或許是人之常情,可置身現實的他卻不能。他們都清楚,夢想在成為現實那一刻有了更加實質的重量,走上的路是淌乾了前人的汗與血,握上操縱杆就代表了要對“身後”的數百號人負責,已經不能再隨隨便便就產生“我認為”、“不過如此”這樣的心態了。
生死一線,人不過滄海一粟,渺小得可以。
“那確實是沒辦法的。”趙顏把徐步陽拉起來,麵對麵,注視著他的眼睛,“怎麼辦……你就連同他那一份,一起努力吧!“
“那是當然的。“
看似輕描淡寫一笑,蘊含了無限大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