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旅店的窗簾是那種厚布不透光的深色窗簾,即使湊近了,也無法隔著厚厚布料看見外麵的東西。
樊夏選了兩麵窗簾的中間交接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縫隙往外看去。
我的老天爺啊!
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
樊夏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在漆黑的雨夜背景下,透明的玻璃窗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蒼白的“人”臉,一雙雙紅色的眼珠死死地盯著屋內,似是想要透過那不透明的窗簾看到裡麵的景象,找到他們想找的人。
一張張鬼臉你推我擠,樊夏甚至在裡麵看到了幾張熟悉的輪廓:“樊父樊母”、李佳樂、公司的賈部長……托她那模糊記憶的福,在看清他們的五官時大腦就自動對上了號。
她看著他們的嘴巴開開合合,有隱約的熟悉呼喚聲在耳邊響起:
“夏夏,你在哪裡?快告訴媽媽,你在哪裡啊?你再不出來媽媽要生氣了!乖乖聽話……”這是“樊母”。
“夏夏,爸爸來了,爸爸來接你回家了,你快出來啊!爸爸帶你吃肉……”這是“樊父”。
“夏夏,你為什麼請假不告訴我呢?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嘛?你在哪裡啊?你快出來我們一起去玩啊。”這是李佳樂。
“小夏,回來上班了,快回來上班,公司需要你,我需要你……彆躲了快出來……”這是賈部長。
“樊姐……樊姐……”
“夏夏……夏夏……”
……
還有許許多多的聲音,它們不知疲倦地呼喚著她的名字,想要找到她。
樊夏身體僵硬如石,生怕它們發現自己。她離這些鬼臉極近,甚至能看到豆大的雨滴從那一張張蒼白詭異的臉上滑下,看到它們眼裡貪婪焦急的光。
樊夏不敢輕舉妄動,腦中迅速思索著對策。好在這些鬼臉真的如鄭一民所說,感應不到房中的她。它們緊貼在窗上呼喚了一陣後,又呼啦啦地擁擠著,在一陣又一陣雷電聲裡,趕往下一個地方。
直到再也看不到它們的身影,樊夏才拉緊了窗簾,遠離窗戶來到鄭一民身邊,伸手為他解開手上的束縛,抱歉道:“鄭大師,剛才多有得罪了。”
話雖如此說,她仍保證自己處在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畢竟她還沒有實打實地看到過這位出手,防人之心不可無。
鄭一民不在意地擺擺手:“我理解。”他活動了下手腕,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趁著那些鬼怪現在去了其他地方,我們今晚暫時在這休息下,我先去處理一下傷口。”
樊夏正準備起身回避一下,又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鄭大師,您說除了我和您以外其它的都不是活人。可我之前開房間的時候……”她止不住地擔憂:“這家旅店的主人是知道我在這裡的,它們會不會因此找到我們?”
鄭一民:“彆擔心,我上來之前就把那女鬼處理了,它們找不到我們的。”
樊夏放心離開,把空間讓給鄭一民。一直等他處理好身上的傷口,才從衛生間裡出來。
鄭一民收好東西,也不拘換把椅子,就那樣席地而坐:“現在我來跟你說一下明天我們離開的方法。我剛才說了,這裡需要在特定的時間才能進來,同理,出去也必須在特定的時間,前往與現實世界相接的生門方向。”
他從衣兜裡拿出一份折疊好的地圖展開,那地圖看著眼熟,等他全部展開樊夏一瞧,這不是“玉林市”的地圖嗎?和她包裡那一份一模一樣。
鄭一民將地圖放在地上展平:“這是這處陰陽空間的地圖。”他指著上麵一處用紅筆圈起的地方:“這兩天我找你的時候算過方位和時辰,我們需要在明天中午14:00,到達天海路乘坐144號公交車,公交車去往的地方,就是明天的生門。這是你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離開這裡的機會,若是錯過了,我想後果也不用我多說了吧?”
樊夏聽到那“144號公交車”就是一愣,這麼巧的嗎?她剛剛才看了有關144號公交車的車禍新聞,沒想到明天就要去乘坐這路公交車了,還要靠著它逃離這裡。莫非這144號公交車裡麵有什麼玄機在?
她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沒問出來。樊夏自覺不太懂玄學那一類神神叨叨的東西,估計鄭一民和她解釋了她也聽不懂。倒不如抓緊時間問點其它能聽懂的,與她切身相關的東西。
樊夏認真地點點頭,表示她記住了,然後話音一轉,說起另一個要命的事情:“鄭大師,我在這裡這幾天一直是失憶狀態,每天早上醒來記憶都會被清空一次,原因未明。我擔心待會天亮以後我很可能會把今晚的事全部忘記,您有什麼辦法能幫幫我嗎?”
鄭一民一拍額頭:“瞧我,把這事兒給忘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折成小三角的黃色符紙,上麵掛著一條紅色繩子,遞給樊夏:“這處空間的氣場會影響生人的記憶,讓他們慢慢被此處同化,直到再也出不去。你戴著這個,就不會被影響到了。”
樊夏連忙道謝,雙手接過小心戴在了身上。
此後兩人又交流了一些注意事項,鄭一民讓她明天一定要緊緊跟著他,不要亂跑,樊夏自然滿口答應。
說完了話,離完全天亮還有大概兩個小時的時間,他們決定等天亮後再離開這裡前往天海路,那樣會更安全些。
樊夏和鄭一民保持著一定距離,各自閉目養神,養精蓄銳,靜靜等待離開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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