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陽光很好。

自從周三開了那場會議之後，卓寒晶和風淩連軸轉了三天，到了周天才攢出空閒。難得的閒暇，風淩說出去野餐，雖然什麼東西都沒有備好，但可以先去買，然後再去最近開了山茶花的那家公園的草地那兒。恰巧，那還是他們童年和霍潸他們一起去春遊的地方。

風淩習慣性起了個大早，然後像個管家似的，跑到卓寒晶的房間拉窗簾，免費叫起床。那會兒早上七點半，卓寒晶拖著半喇口水，眼皮打戰，被鎖在浴室裡刷牙，刷完才給出來。

“你昨晚熬夜了。”風淩肯定地說，“我說怎麼昨晚還有燈。”

卓寒晶看著浴室外的人影，鬱悶地認錯：“那我不熬夜了唄，之後先，我《紅與黑》都看到於連進去了，那不得看完。”

“哦，那你是看完了。”風淩問，“好看嗎？”

那邊是一陣沉默，然後卓寒晶漱了漱口，待他放下水杯和牙刷，無奈地回答：“……果然是名著，搞不懂什麼意思。”

於是兩人各自回房，各自換衣服，八點的時候帶著裝了點水果、生肉和礦泉水的背包出了門。臨走前，卓寒晶看著手機餘額“嘖嘖”兩聲，感歎道：“我零錢就大幾千了……”

“你沒綁卡？”風淩靠在玄關的鞋櫃上看他。

“不。”卓寒晶背著背包就往外走，“就是感歎一下，我們家也沒這麼有錢什麼的……誒，等會兒買東西悠著點，真沒多少錢了。”

“肯定。”

晃晃悠悠坐地鐵去了市中心，車庫裡那幾輛車都比較貴，他們還沒一個人去考駕照，也懶得騎自行車去，就掏出餘額三百塊的公交卡。正是周日，市中心商圈的人還挺多，賣唱的聲音從一棟商業樓後麵傳過來，音響優越的混響為他增添了幾分空靈的仙氣。卓寒晶低頭看地圖：“他說那個野炊用品專店在……呃，緬花座？哪個是緬花座，我不常來這邊，每次都是彆人領著……”

“跟我走。”風淩關了手機，指了指左邊的商業大樓，“上次學生會聚餐就是去的那裡吃飯，好像是那個什麼東南亞餐館。你跟我走。”

“呃……緬花座三樓，13號店鋪。”

“哦，我跟你說，你認識學生會那個會長嗎？就是那個天天翹個鼻子那個。”

卓寒晶思考了一會兒：“不剪頭發那個？”

“啊對對對，就是他。”風淩邊走邊和他聊，“就是去那個東南亞餐館聚餐那次，他領了他女朋友過來跟我們一塊吃飯，結果他女朋友接了個視頻通話。”

“啊……”卓寒晶下意識應了一聲，皺眉回過頭，“沒了？就接了個視頻通話？”

“對麵是個男的。”

“……哇哦。”卓寒晶挑了挑眉，“那這女的還真是……等等，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等他們緩過神來，已經被三樓一眾的化妝品和女裝店包圍了。風淩環視四周，疑惑地問：“這兒不像會賣野炊用具的店會開的地方……”

“誒呀，正常。”卓寒晶擺了擺手，繼續往前走，“任何商場樓層不同區域賣的東西不搭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咱時間多的很，把第三層翻一遍也不是不可以。

這座商業樓很大，至少三樓很大。從化妝品和女裝區走出去是珠寶飾品的集群，這二人一身穿下來有種課餘活動豐富的闊綽公子哥的感覺，幾個很積極的櫃姐老拉他們去櫃台那兒看珠寶。風淩樂得看這些玩意兒，拉著卓寒晶看這看那，在幾家金店裡遊蕩許久，在一彎細致的金月亮前停了腳。風淩笑著指那東西：“你看這個，多合適你。”

卓寒晶“嘖”了一聲，抗議說：“哪適合了？我是穿金戴銀的大款是不？”

“誰說那話了？”風淩仍笑著，“再過一個月你生日，不如你買了這個，我給你編條手繩，上麵給你結幾個平結，保你未來四平八穩——“

“我怎麼稀罕這種東西。”卓寒晶嘟囔著，一邊誠實地問櫃姐，“這個多少克，多少錢？”

“10克的，580，最近有優惠……”

“你看，你還是買了。”風淩提著那個小袋子，跟在卓寒晶一步之後。

他沒答應，走得更快了些。等他們總算找到了野炊用具專用店時，離預估的十點半差了一個多小時，都十一點半了。風淩是那個拖延時間的罪魁禍首，一路被卓寒晶罵了十幾句，到了地方，免不了提心吊膽地快些挑東西。

“墊子。”

“買唄，多少錢？”卓寒晶仍是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仿佛剛才催人快點的不是他。

“89，‘野炊用墊’。咳，燒烤爐和煤炭……差不多了吧，我印象中小學春遊也就買這些東西。你笑什麼？”

卓寒晶搖頭，還在小聲地笑：“沒事，隻是覺得你……有時候太好欺負了。是不是你私底下就是這種，彆人一說你就立馬整改，還是說我是特例？”

“這還有特例之說？”風淩哭笑不得地否定他，又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沿著貨架不停地向前走，卓寒晶隻見到風淩留下的背影，他的肩膀，人類最脆弱的脊椎，永遠毫無保留地展現給他，展現給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因他油然而生的是怎樣的感情呢？

“去超市吧。”卓寒晶理了理購物車裡的東西，“這些就夠了，沒有其他需要的了。”

超市的人是最多的，買什麼的都有。有帶小孩的，家長在貨架旁討論家裡還剩什麼調料，孩子就坐在購物車內置的座椅裡，拿著一小盒糖，安靜地研究五顏六色的外包裝，也有情侶來逛的，還有幾個學生，似乎是學校春遊什麼的，成群結隊地穿著校服嘻嘻哈哈地推著購物車飛馳而過。這兩人特彆不道德，該自己拿的東西不想拿，於是打了個電話叫家裡空閒的管家開車先送去要去的公園，管家到的時候痛斥了他們一頓，然後就開著車走了。他們一身輕鬆地又推著車進了超市，直奔零食區。

“你吃什麼？”

卓寒晶憋了好一會兒，蹦出一句：“黃油。”

空氣似乎寂靜了幾秒鐘，風淩短促而尷尬地笑了一下：“你、你認真的？”

“我…我不確定吧。”卓寒晶拍了拍比他高了一個頭的風淩，“你到底吃什麼長大的，怎麼我們倆吃一樣的，你就這麼高？呃，你來買，讓我沾沾喜氣。”

風淩沒詞了，隻好噤聲拉著他逛了一圈。這一路上，又是巧克力，又是餅乾之類的，通通被一句“沒興趣”搪塞過去。到最後，他們隻挑了一兩包花生瓜子之類的東西，跟買年貨似的，眯著眼睛從貨架上拿了一旺旺大禮包，嚇得店員還以為自己時間錯亂，才剛過完年一個多月，這是又過年了。

“誒，跟我去買個吐司。”剛結完賬，卓寒晶又抓他的手，還推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