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白披著楚宸的鬥篷,跟著走了一段。
他有很多想問的,但最終開口,問的卻是:“師兄,你在拍賣會上……認出我來沒有?”
“認出來了。”楚宸很快回答。
“那看來我的易容術是真的很糟糕啊。”慕言白問完就覺得後悔,腦袋裡亂糟糟的,聞言有點鬱悶,“我本來以為很完美的。”
“沒有很糟糕。”楚宸忍著嘴角上揚的欲望解釋道,“看發帶認出來的。”
慕言白這才想起來,他當初為了好認,直接用了楚宸買給他的發帶。
他伸手摸了一下發帶上墜的金製小圓片,覺得連個圖案都沒有,本身的雪青綢帶也很普通。
他不理解楚宸這個又張揚又樸素的審美,就問道:“為什麼挑這一條?”
因為圓圓的、金燦燦的,像個小太陽。楚宸想。小兔子的太陽。
但他最終隻是淡淡地說:“隨手挑的,可能是合了眼緣吧。”
慕言白本來就是無心一問,沒糾結答案。
他在冷風中把鬥篷往上提了提,把下半張臉藏進絨毛裡,隻露出一雙眼睛。
權衡一會,問了他想問的:“師兄,有人刺殺我,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
楚宸偏頭看他,完全超出慕言白的預期,很平淡地反問:“我為什麼要驚訝?”
“……”慕言白噎住了,“因為有人刺殺我啊,還是枯骨堂這種很厲害的殺手組織。”
係統很佩服宿主剛剛還在對人家冷嘲熱諷,現在就能真誠地冠以“很厲害”三個字。
“鬼修邪陣,處處皆針對我,你不是也沒有驚訝?”楚宸的語氣很平靜,“易地而處,無論如今是誰敢與你為難,我都不會作壁上觀。”
這聲音微沉,無端顯得很鄭重。
楚宸的吐字很清楚,字斟句酌,像是一種無條件的相信與承諾。
慕言白被他語句裡的偏袒燙到了。
年輕的教主揪著鬥篷邊沿的絨毛,在冷風裡抖了一下,感受著心口潛滋暗長的什麼東西。
他有點茫然,又有點慌亂,不知道這前所未有的心緒是什麼。
想來想去,不得其解,乾脆很棒槌地斷章取義,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對方的信任感動了。
此時他如枯樹乍然逢春,覺得自己像凍僵欲死後被泡進溫水裡,四肢百骸都是麻的。
其實從穿書的那一天開始,慕言白就很少能感受到真實的喜怒哀樂了。
隨著對生存的追求躍居情感追求之上,他的五感日漸式微,到了教主階段的後期,他甚至隻能在跟係統交流中有一點情緒。
或許那時候他的喜怒不形於色,是真的沒有喜怒,隻有麻木且無限循環的完成任務。
被他扮演的是冷冰冰角色,給他任務的是非人的係統,和他共存的是沒有思想的NPC。
但是現在楚宸看他的眼神是如此真實,幾乎像是……
像是真的。
這無疑是一個很恐怖的想法。慕言白的麵色還維持著平靜,但係統知道他心裡亂極了。
係統不能給與肯定,隻能看著宿主糾結了一會,選擇了下意識逃避這個推測。
他平複半晌,對楚宸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來。
……
此時兩人達成了短暫的同盟關係,慕言白跟在楚宸身後,覺得這個支線任務算是有著落了。
陣圖失竊事關重大,在空無一人的東市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圈之後,慕言白問:“我們現在……要不要回去看看?”
“枯骨堂的人還在後麵,你要回去?”
“可是那拍賣品不是陣圖嗎,現在陣圖失竊於我們而言特彆不利。”慕言白苦著臉,“萬一被上次那家夥拿去了怎麼辦,得去看看。”
楚宸伸手給他理了理鬥篷的毛邊:“現在聞風閣必然一團亂麻,現在回去,怕是還趕得上一場好戲。”
他沉吟一下,道:“我們仍舊隱藏身份,去看看就回,可以嗎?”
慕言白求之不得,當即同意。
他不擅長隱匿身形的術法,隻能拜托楚宸給他幫忙。
隱匿術相當於一個小型結界,可以混淆他人視線,來達成相當於“隱形”的效果。
隱匿術本身沒有任何問題,慕言白現在麵臨的問題在於——
他如果想要蹭楚宸的隱蔽術,就得跟他近距離到一個結界能蓋住的地步才行。
慕言白沉默地看了一下楚宸四周浮起的、水膜一樣流動的薄薄靈光。
……實在是邁不出那一步來。
在宿主靜止了足足半分鐘後,係統開始擔心宿主的精神狀態:【怎麼了,怎麼不動啊】
慕言白:“想要被這結界覆蓋到,我得和他貼到一起才行吧。”
慕言白:“……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係統已經摸清楚說服宿主的方法了,它發現宿主會下意識回避自己想不明白的問題:【故意什麼?故意要和你貼著站一起?】
慕言白果然很不願意思考這一點,果斷且生硬地轉移話題:“我覺得吧,這種術法還是很燒靈力的。”
苦心孤詣的係統:【那你就趕緊過去!】
慕言白被說服了,二話不說過去了。
那層薄薄的靈光自動分開一線,在他站進去後,又合攏起來恢複原樣。
“離我近一點。”
楚宸的嗓音在結界裡異常清晰,簡直自帶天然混響,慕言白心口那種不明不白的感覺一下子又回來了。
他沒奈何,有些不情不願的,一點一點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