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一輛越野車正飛馳,車開得很野,在崎嶇的盤山路上開出了F1賽場一般風馳電掣的感覺,恨不得四個軲轆同時離開地麵。
盤山路維護不易,這裡又地處偏遠,可想而知路況是個什麼鳥樣。
隻見那路麵如同麻子臉,一下雨就得是“大小湖泊星羅棋布”的人間勝景,道路靠山一側緊挨著嶙峋的山石,山石們三五一群湊在一起,抱團成隨時準備大規模山體滑坡的姿勢,遠山一側則是山崖,山崖那邊連半塊磚頭的遮擋物都沒有,人從車裡一探頭,都能看見山腳下九曲十八彎的小河,遠處間或有幾個危房列隊在半山腰上,顯得飛簷走壁、十分不凡。
車行險路,到了那最窄的地方,車身忽悠而過,跟山崖相距不到二十公分,仿佛懸空而過,隨時準備失足。
而開車那瘋子一隻手拎著把手槍,虛虛地搭在方向盤上,儘管將汽車開成了嫦娥三號,表情卻依然是輕鬆寫意的。
山風順著打開的車窗縫隙把他的頭發吹得群魔亂舞,待到下車,恐怕又將有一個遠郊區縣殺馬特橫空出世。
在越野車轟鳴的行車噪音和超級瑪麗頂蘑菇的聲音中,還夾雜著細微的掙紮聲,隻見一個男人被五花大綁在副駕駛上,額角全是虛汗,不知是嚇得還是怎樣,那人的嘴被擦車的抹布塞得滿滿當當,眼睛裡閃爍著驚駭欲絕的光。
“褚桓,褚桓收到請回話。”
正開著車的褚桓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壞笑,偏頭看了副駕上快嚇尿的男人一眼,親昵無比地用槍托在對方的腦袋上敲了兩下:“收到,講。”
那一邊,老王飛快地說:“行動取消,你現在立刻帶人掉頭回來,我再說一遍,行動取消,小鬼顯然是他們的棄子,大鬼的目標是你,咱們這邊的霍輝可能已經……”
褚桓悠然接上:“叛變了。”
老王驀地一滯,片刻後,他回過神來,急迫地低聲問:“霍輝現在在哪?你又在哪?”
褚桓笑眯眯地問:“哦,他在我旁邊,跟我一起兜風呢,你想找他聊聊嗎?”
老王沉默了片刻,聽他這麼有底,似乎是放下心來:“你居然……你小子,怎麼知道的?”
這一次大小鬼悍然入境,是打算垂死一搏,押送一批壓箱底的軍火給□□,其實他們的押運路徑大可以繞開中國,突然臨時改道,就是因為得到了褚桓的消息——兩隻鬼心頭大恨,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
三年來,為了保護楮桓,他隻和老王有聯係,日子也過得深居簡出,但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保密嚴格,也架不住有人處心積慮地要找他。
無論是政府方麵還是恐怖分子方麵,這一次行動都傾注了很大的力量,他們都知道,這回是真格的,非死即活,要麼徹底把兩隻鬼斬草除根,要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灰複燃。
老王作為行動總負責人,謹慎得讓人發指,楮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住在他辦公室裡的,兩個人事先對所有細節都進行了反複推敲。
到現在為止,他們內部就已經清理出三四個有問題的人,正在接受隔離調查。
他們理應準備得天衣無縫,可是……
不過其實也是,如果兩隻鬼那麼好對付,當年亞洲各國就絕不會任憑他們橫行那麼久。
現在,兩隻鬼的大部隊已經成功地被扣住,中方繳獲了所有軍火,又據線人消息,找到了小鬼一支人的落腳點,他們兵分兩路,老王帶人堵截小鬼,褚桓奉命搜捕大鬼,這一次天羅地網,隻差“取了兩隻鬼人頭”的最後一哆嗦,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內部出了叛徒,還有比這更讓人鬱悶的麼?
越野車驚險地拐過一個巨大的彎角,後輪打滑發出刺耳的尖叫,與險象環生的行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楮桓那不輕不重、不溫不火、幾乎和褚愛國一脈相承的語調:“哎呀,這個麼,說不清,要說也就是感覺,我的專業就是鬼混,所以跟他們沾了一身的鬼氣。”
老王:“扯雞/巴淡,那你他媽怎麼不早說,現在怎麼辦……等等,姓褚的,你不會又給我脫隊了吧!”
褚桓無視他的咆哮,毫不慌張,還給自己解釋了幾句:“我又不會算卦,平白無故的,我哪知道哪個是內鬼?人家的殺手鐧是用在刀刃上的,咱們也得上了刀刃才能試探得出來嘛——再者,你看看,這回大鬼為了乾掉我,不惜把他的棺材本都拖出來了,咱們真的假的,好歹得配合著把他們一網打儘才好啊。”
老王了解他的尿性,冷汗頓時就下來了,兩隻鬼從西南邊境入境,他們經過嚴格論證,將截殺地點也選在了這裡,儘可能避開人煙。而此地地形複雜,雖然能定位,但是一時半會,他們的人絕對追不上褚桓的。
那小眼鏡平時慢慢騰騰,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關鍵時刻真是不靠譜得六親不認。老王回想當年自己帶出來的這一批人,如今碩果僅存的隻剩下褚桓一個,如果他也……
“不管你想乾什麼,給我滾回來,立刻,馬上,現在!”
褚桓“嘿嘿”一笑:“彆介,我難得把仇恨拉得這麼穩當,錯過這一次,怪就不好刷了。”
老王:“……”
他想一槍打爆小眼鏡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