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我想要你幫的人是她。”
“她是何人?”
“她是孫大娘。”
麵前的籬笆上爬滿了牽牛藤,崔長青摘下一朵沉睡中的花兒,指尖輕觸,零星幾點白光湧入,花兒被喚醒,舒展著蜷縮成花生米般的身姿,直至變成茶杯大的喇叭狀。
崔長青撚住花托轉了一圈,又覺得沒什麼意思,隨手倒扣在站在籬笆頂端的鬆鼠腦袋上。
鬆鼠望向孫大娘的視線突然被遮掩,它抬起爪子就要挪開,一不留神,重心拖著它往後仰去,即將墜地時,籬笆上爬滿的牽牛藤自覺伸過來變成一張網將它兜住,牽牛花緊隨其後,砸在它的肚子上。
它將藍紫色的牽牛花重新戴在頭頂,往上一抬,露出黑亮的眼睛,再次爬上籬笆,對著崔長青道:
“多謝仙人賜花。”
“多謝仙人搭救。”
扯著牽牛藤的麋鹿停止咀嚼,噴了一團熱霧,又彆過頭,閉上眼睛。
趙星來看著孫大娘在院子裡坐下,拿出一團麻繩摸黑綁在幾根木頭上,看起來有些古怪,“小鬆鼠,你想要我們怎麼幫她?”
小鬆鼠抖動著耳朵,牽牛花的帽子隨著它的動作險些掉落,它連忙伸爪子扶住。
“幾位仙人從山裡出來,可有見到掛在山壁上的一條鳥道?”
趙星來回答:“我們正是從那條路上下來。”
鬆鼠說話間抱著尾巴,將黑溜溜的眼睛藏在裡麵,有些心虛,“其實我在山上是看見了你們的,所以才在山腳等幾位仙人。”
趙星來注視著它,聲音溫和,“鳥道與孫大娘有關?”
“嗯!”
見幾位仙人沒有生氣,鬆鼠放開自己尾巴,腮幫子鼓鼓的,“那條路上的所有木板,都是孫大娘鋪上去的。”
神思遠遊的崔長青微微凝神,目光落在鬆鼠身上。
麋鹿低下扯高處樹葉的頭。
趙星來麵露驚訝, “這怎麼可……”察覺到失態的她很快神色如常道,“這聽起來過於匪夷所思了些。”
鬆鼠望向正在綁著木頭的孫大娘,身體垂了下來,坐在尾巴上。
“你們也覺得不可思議對吧?她當初去給鳥道上搭建木板,其實是我讓她去的,因為我當初不覺得她能做到。”
二人一鹿深以為然。
那條路,不用提起初那一段沒有鋪了木板的,就是鋪了木板也不好走,難以想象在上麵鋪木板會有多艱難,遠非人力可為。
所以她們傲慢地認為是妖怪設下的陷阱。
趙星來道出心底的疑惑,“她為何會聽從你的話,將那百餘裡的路都鋪上木板?是為了方便過往行人嗎?”
“不。”
鬆鼠目光低落。
“是為了讓她女兒回家。”
“幾位仙人不知,孫大娘早年成過兩次婚,第一任丈夫因為調戲一個女子,不料那個女子出身名門,竟然指揮家丁將他當眾打死,留下一個女兒和她相依為命,也就是孫月。守寡不久,她的哥哥又將孫大娘賣給了第二任丈夫,後來不知為何,第二任丈夫也死了,所以孫大娘母女被村子裡的人視為不祥之人,趕了出來。”
“母女二人來到這裡,就開始修建落腳的地方,我的第一個房子就是這麼沒的,她們推倒了我的樹,我就在不遠處重新找了個樹洞住下了,想著不能走遠了,不然報複不了她們。
“那會我整天坐在樹上,用收集的石頭丟她們。孫月見了也不惱,我石頭耗儘的時候,她還會幫我撿一堆放在枝頭。我覺得這是挑釁,我很生氣,準備用板栗的毛刺紮她們,誰知突然聽見她們的談話。”
“她們說,好不容易有鄰居願意同住,頑皮就頑皮點吧。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覺得她們好像有點可憐,不知為何,從那之後,我就覺得我的身體很輕盈,我覺得這是她們母女帶給我的,之後也算是和諧相處。
“大雪落下的時候,她們還會給我的樹下放乾果呢。”
麋鹿突然道:“那是因為你開了靈智。”
鬆鼠疑惑:“什麼是靈智?”
“就是你自此是隻妖了,可以和人一般說話,也如人一般擁有七情六欲。”麋鹿耐心道,“想要成為妖,除過體內積攢大量靈氣以外,還有一種方法,不過極為罕見,就是你這種,作為一個牲畜,卻生出人的感情。”
“原來如此,多謝麋鹿仙人解惑。”
鬆鼠繼續道:“母女二人平時在山上采些果子什麼的飽腹,有時候也會背去城裡賣掉,一來二去,山上不知何年何代留下的鳥道她們已經很熟悉了,走在那些石柱上麵,就跟我在樹上一樣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