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烏地,無聞生機,此地與神界其他地方的鳥語花香富麗皇堂全然不同,隻能聽見雷聲陣陣,火花四濺。
這地方,便是誅仙台。所謂誅仙台,誅仙誅仙,“誅”是誅殺心中惡念,而“仙”則是神界不可存在的事物,所以“誅仙”其實就是抹殺神界不可存在的任何。所謂孰是孰非,孰正孰邪,本就是眾神各執一詞,所以哪怕他們出於某種目的故意去判誰不應該存在,報應也不會兌現在他們身上。
而要說神界最不可存在的,當屬此時一襲白衣,麵露矜傲的君應語了。
“君應語,你可知錯?”掌事神一拍案板,問君應語。君應語神色冷淡,獨自站在人群的最中間,他抬起眼皮掃了周圍的人一眼:“我究竟有何錯,何有錯,諸位不是比我更清楚麼?”
“大膽!”掌事神指著周圍:“這麼多人,都是你往日的同僚,與你平常接觸,如今都指認你有錯,還能是誣告不成?”“這誰說得準。”“休得放肆!”掌事神一掌隔空劈去,一道閃電頓時飛出擊在君應語的胸口:“君應語,這裡是誅仙台,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說了什麼。”君應語吃痛,一口血噴出來,搖晃著後退了一步,長發也散落在臉側。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淡,沒有因為受傷而減了分毫氣勢:“諸位趁主神不在為所欲為,豈不是更放肆。”“我掌事還是你掌事?”掌事神又是一掌,這回的閃電劈在君應語的膝蓋上。這一擊可不輕,君應語咬著牙,支撐不住地半跪在地上。
儘管身體在遭受莫大的痛苦,君應語神色依舊不變。
“那又如何?”君應語抬頭看他。“那又如何?”眾神聽了這句話,愣了片刻,隨後大笑起來。一神止不住捧腹:“君兄當真是夠灑脫,生死看淡,真是令我等佩服的五體投地啊。”財神竹湍見君應語還是死鴨子嘴硬,忍不住冷哼:“你倒是夠灑脫,可不知道你殿裡的殘雲是不是同你一般灑脫,如今因為出去降災而不能來救你,怕是會內疚個幾百年。”君應語臉色不變:“那便都是那孩子的命數。”
遠處的司命談心中一驚:不愧是幾世苦命人,內心當真強大。掌事神不願意聽他們胡扯,“砰砰”舉起案石狂敲:“都保持肅靜!君應語,有一事你必須清楚,這裡沒有人會救你了,你又何必要在被貶前跟諸位舊同僚過不去呢?畢竟再往後你就是普通人了,最多修個道,比不得如今,遇到事情不還是要求諸位嗎?”
“把你抬舉幾下還真把自己當回事。”財神竹湍對著掌事神翻了個白眼。但是掌事神的話也並非完全不對,有幾神聽了這話就開始起哄。“君應語,你若肯認錯,我們日後也不是不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你一把。”“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擺給誰看啊!自己幾斤幾兩心裡沒點數嗎?”“親爹好還真當自己舉世無雙了。”這群神你先我後一唱一和,如同橋頭的鴨子,顯得十分滑稽。
君應語低聲呸了一句:“隨勢而動,算個屁的朋友。”掌事神聽出君應語在罵人,連忙拿住冊子記上一筆:“行刑當日,辱罵同僚。”見吵得差不多了,而君應語從始至終看戲的表情,掌事神決定整整他。“當當當”敲了幾下桌板,隨著聲響,一道道雷電往君應語身上劈,君應語隻覺得渾身都疼,刺啦啦的,像被爪子撓心一樣。他皺著眉頭痛苦地趴在誅仙台前,頭暈目眩,一個沒忍住,一口鮮血噴在自己麵前。
誅仙台上突然狂風四起,掌事神收了手,攔著往君應語旁邊圍的眾神:“時辰到了,差不多行了。”誅仙台最前麵的一口鐘開始搖動,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在君應語的腳下,有神怕君應語耍滑不肯下去,挽了袖子要來推他。誰料君應語自己走到那旋渦邊上,回頭默默注視著這群神。
他的眼中有千言萬語,最終也隻是歎了口氣。
“凡間,的確是個好去處。”君應語閉上雙眼,隻說了這句話。
那白衣落在一片黑霧中,漸漸不見了影。
周圍的神本就是來看戲的,戲的主角已經沒了,其他人自然就沒什麼理由繼續待在這裡。竹湍繼續拿著賬簿對著凡間信徒的願望,司命談也繼續忙著手頭上的是,姻緣神站在原地愣了一會,也自顧自離開。
一場一千多年的鬨劇就此結束,看客皆散了。那個困擾他們一千多年的君應語,斷送了神途,回到了他應該在的地方。
一千年,普通人早就該輪回幾世了。如果當年混沌沒有被放出來,也許君應語就不會是如今這樣了。因果報應,說到底,還是神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