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冉生愣住了，抬手輕碰了碰那個邊角，猶豫片刻，還是打開了，一打開，臉色慘白了一度，果然，裡麵躺著一個看不清原本模樣的玩偶，原本龐大的身軀由於經曆了火災，隻剩下殘肢破殼，以及難以辨認的粉色。

這是艾冉生的玩偶，艾冉生離開燒毀的冉生堂時，沒敢回頭看，也沒把這個粉紅色大象帶走，怎麼會在秦皈這……

艾冉生還沒來得及恢複原狀，駕駛座被打開了，他和秦皈對視住了，一時無言。

秦皈表情未變，坐上車，關上車門，手腕倚在方向盤上，直言道，

“我才從冉生堂回來。”

見艾冉生沒說話，秦皈繼續說，

“冉生堂著火了。”

艾冉生嗯了一聲，把玩偶塞了進去，第一次在秦皈麵前說了過往，

“是，我媽和魏叔不在，老年人和小孩來不及跑，都沒了。”

“他們兩呢？”

“先死了，路上車禍，來看我比賽的路上。”

秦皈這幾天已經了解過了，如今親耳聽到，卻是另一回事。

見秦皈沒搭話，艾冉生輕鬆了語氣，笑道，

“放心，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挺好的。你是因為這件事來找我的嗎？不用擔心，放下吧，我都放下了。”

“你放下了，怎麼會哭？”

“誰哭……”

艾冉生沒接完話茬，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冰涼一片，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流下來的，明明心裡沒有什麼波動。

秦皈抬手，擦拭著他的淚水，越擦，流出的淚越多，秦皈拿出紙巾，不厭其煩擦了一遍又一遍，語氣已經溫柔得不能再溫柔，

“換成任何人都放不下的，隻要你需要，我會一直都在，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艾冉生吸了吸鼻翼，奪過秦皈手上的紙，胡亂往臉上擦了擦，然後轉身靠在半躺的椅子上，背對著秦皈，閉上眼道，

“我睡一會兒。”

艾冉生閉著眼，手裡緊緊攥著紙巾，他確實用十輩子都放不下，要不是他，艾晴和魏大叔也不會死，冉生堂著火了，大家也不會逃不了，都是他，都是他……等他為那個男人送終後，就去下麵陪他們，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最好下輩子也彆來。

眉頭越皺越緊，攥住紙巾的手也越來越緊。突然，眼前的黑更黑了，一個冰涼的觸感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不睜開眼，都能想象出秦皈彎腰慢悠悠為他帶上眼罩的畫麵，緊接著，一個冰冷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耳垂，輕聲道，

“彆怕，一切都會好的。”

然後，一段熟悉的哼唱聲讓他的記憶開始模糊，這段旋律，是他以前錄入錄音筆哄秦皈睡覺的，秦皈已經會哼了，這段旋律，也是他小時候睡不著，艾晴哼著哄他入睡的旋律。

艾冉生許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這次卻開始逐漸失去了意識，最終墜入無限黑暗中。

秦皈輕拍著艾冉生的背，感受到艾冉生的呼吸變得平穩後，停止了哼唱和其餘動作，隻是輕輕把艾冉生手裡捏皺的衛生紙抽了出來，然後放進了車載垃圾桶，鬆了口氣，頭靠在了方向盤上，盯著艾冉生的背影。

這段時間，秦皈一直在打聽艾冉生身邊的事，直到昨天上午，他才拿到冉生堂的鑰匙，推門進去，儘是一團廢墟，那一瞬間，他崩潰了，差點沒站穩，天知道，艾冉生這幾年經曆了什麼。

回來後，他直奔艾冉生的家，路過燒烤攤，卻看到林清酌和一個男生在喝酒，他一眼就認出，這個男生肯定是田酒，否則林清酌不會這麼晚了還在喝酒。

林清酌介紹道，

“這是我表弟，田酒。”

秦皈再是心亂，這時候一瞬間理清楚了一切，隻問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

“田酒，你是艾冉生男朋友？”

田酒雖回答是，秦皈卻從田酒逃避的眼裡看到了否定的答案。

第二個問題是，艾冉生現在在哪？

於是，秦皈兜兜轉轉，還是在醫院門口遇到了艾冉生。

他是故意在這等艾冉生的，故意把艾冉生約到車上來的，故意把線頭露出來吸引艾冉生注意的，隻有用這麼殘忍的方式，才能讓艾冉生對他敞開過往，他才能想辦法把艾冉生帶出來。

他想把艾冉生原本的未來，從命運手裡搶回來，物歸原主。

但是，他又想，不是他把艾冉生的未來搶回來，而是他陪著艾冉生，去往他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