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 早知本無緣,何故空思量。……(1 / 1)

蘭陵序 陸錦瑟 2430 字 11個月前

笙歌望著那人的笑容,竟有一瞬間的恍惚,這男子一襲青衣,黛綠色鑲金邊的發帶,腰間配著一支玉笛,溫和儒雅,特彆是那淡淡的笑容,如此的乾淨美好,隻是...原本迷人的眼眸中竟帶著一絲讓人心疼的絕望,絕望...麼?這樣笑容清秀得甚至有幾分孩子氣的男子,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竟還是那種徹底死心的絕望,讓笙歌不由得頓生幾分蕭條之感。

“你...喜歡歌舞?”那男子見笙歌一直望著自己,有些不自然,便輕聲咳了咳,問道。笙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由得微微低下頭,“對,從小...就喜歡。”那男子看出笙歌的窘迫,便微笑著輕語“你叫...鄭...笙歌?”笙歌點了點頭。“鄭笙歌,正笙歌...”那男子在口中呢喃了幾遍,“很有意思的名字,笙歌,即合笙之歌,正笙歌,這就不難理解你為什麼喜好歌舞了,那麼...”那男子頓了頓“最喜歡的樂器,莫不是笙?”笙歌笑著搖頭“不,是鳳首箜篌。”那男子微微笑著,眼眸中透出幾絲玩味之意,“箜篌中有臥箜篌,豎箜篌,為何偏偏喜愛鳳首箜篌,莫不是因它裝飾華麗,鎏金雕銀?”笙歌抬起頭來,聽出那人語氣中的幾分鄙夷,心中不免有些氣憤,於是直起身,看著那男子極其認真的說,“我雖不是什麼清高的名流之士,在樂器上也沒什麼特彆的造詣,可也不容許被人說成什麼喜好名利,愛慕金銀,貪守富貴的虛榮之人,的確,晉代的曹毗有篇《箜篌賦》來形容鳳首箜篌“龍身鳳形,連翻窈窕,纓以金彩,絡以翠藻”。它裝飾華麗是不假,可我喜愛的是它的大方與莊重,音區廣闊,音色柔潤,最重要的是,儘管因為製作的複雜與耗資的巨大,它被劃為隻有貴族才能欣賞的絲竹雅樂,可是,能聽得出它的琴心,卻在這奢靡的環境中保持著其原本的自由與高雅,它的聲音,是乾淨而純粹且不受世俗沾染的,和那些失去了原本美好琴心的所謂絲竹雅樂並不一樣,它有它自己的思想。正如...她對我的期望一樣。”說到這裡,笙歌像是想起了什麼,清麗的眼眸瞬間失去了光澤 ,輕輕的低下了頭。那男子有些詫異,輕笑著,這世間的女子,不都是虛榮而喜好名利的嗎?隻是...眼前的這女子,似是有幾分不同。想到這兒,那男子便有幾分孩子氣的笑了,用極其好聽的聲音道“四弟,你這位妃子,還真是與一般女子不同呢。”笙歌聽到,臉猛地一紅,不由得望向一旁的長恭,長恭輕輕的端起一隻雕琢精細的青銅酒爵,不飲,隻是拿在手中把玩著,過了許久,才緩緩地道,“最初的尤妃,不也是如此不同麼,你啊,”長恭回過頭,望著那男子,滿目笑意,“還是,忘了她罷。”有那麼一瞬,笙歌清晰的感知到另一旁的男子微微的顫抖著,“話所如此,可是四弟,我與你,畢竟不同,儘管我不願相信,但那麼多年來,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是沒有心的,從沒喜歡過任何人,也不曾見你哭過,似乎這天下就沒有一個人能值得你掉一滴淚,不論那人是誰,不論他是生是死,你竟是如此之狠,可偏偏你的一言一行,卻都那般溫柔,最讓我羨慕的,更是你那幾乎永恒的微笑,而這些,我真的做不來。”那男子白淨而清秀的麵龐顫抖著,眸中竟越發陰冷。“我做過那麼多努力,卻還是摸不透你。”聽到這裡,長恭的眼眸閃了閃,緩緩道,“是麼?”便不再說話。隻是放下酒杯,輕笑一聲,隻怕你看不到了,我的眼淚,早在6歲那年就流儘了。

笙歌聽了這番話,竟一時語塞,望著一旁眼眸澄澈,看似天真無害的長恭,心中一緊,你真的,沒有心嗎?隻是外表如此嬈美精致堪比九天玄女的你,究竟是擁有多麼強大而深不可測的內在呢,不然,為何在你那狹長而美麗的眼眸中,我讀到的竟隻有如嬰兒般的乾淨簡單,自由澄澈?

衣飾華麗的婢女們拖著金玉銀之類的器具,進進出出。很快,幾案上便擺滿了各類精致的食物。端坐在大殿上的婁太後像是想起了是麼,微微笑著,“孝衍,方才王妃作得那首《楚歌吟》你可曾聽過?”笙歌還未防備,身邊的那男子竟站起來,“回太後娘娘,兒臣的確聽說過。”聽到這兒,笙歌是徹徹底底傻眼了,孝...衍?自己身旁這男子竟是才貫一方的廣寧王高孝衍?!他所畫的《朝士圖》被譽為當朝最絕妙的佳作,音律也頗有名望,聽說隻精通的樂器就有二十幾種,才學過人,那麼...自己方才...還和他理論什麼聲樂琴心之類,豈不是班門弄斧了嗎...婁太後頗為高興,“你聽過?那甚好,那你來說說這曲子吧。”“回太後,兒臣方才也向王妃請教了一些,王妃的一席話很是使兒臣震驚。”“哦?”婁太後饒有興致的望著另一旁的笙歌,道“王妃如何說?”廣寧王笑了笑道,“王妃,她提到了琴心,她提到了她最喜歡的樂器,雖被劃作專供貴族欣賞的絲竹雅樂,然而,他的琴心卻在這奢靡的環境中保持著原本的自由與高雅,和那些失去了原本美好琴心的所謂絲竹雅樂並不相同,它的聲音,是乾淨而純粹且不受世俗沾染的,它有它自己的思想。”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這些話就是方才王妃親口所說,著實讓兒臣驚訝了一番,不知太後您能否猜出讓王妃她如此喜愛的樂器呢?”“這...天下竟有這般奇特的樂器?”婁太後思索著,“皇後,你可知是王妃指的是那種樂器?”一旁美豔雍容,風華絕代的女子笑了笑,“母後,兒臣獨愛琵琶,其他的樂器,當真是不甚了解。”“這...”太後正欲放棄,席間一女子站起來,鵝黃的衣裙,精致秀美的麵容,“太後娘娘,小女有一猜測。”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那女子身上,“你是...柳兒?!”婁太後又驚又喜,那女子笑笑,“正是,不曾想太後竟還記得柳兒,柳兒猜想,王妃喜愛的樂器,大約是鳳首箜篌吧。”“鳳首箜篌?孝衍,柳兒說的可對?”廣寧王微笑著,“回太後娘娘,正是鳳首箜篌。”“哦?柳兒,不知你如何而知?”“太後娘娘,製作繁瑣,耗資巨大,聲音卻又清麗脫俗,比琴更清脆,比箏更悅耳,音質卻純樸清麗的,就是鳳首箜篌了,柳兒想,王妃恐怕就是這個意思。”“柳兒果然聰穎一如當年。”婁太後微笑著讚許。“太後誇獎了,柳兒自幼不懂彈琴,隻不過聽琴比旁人要好些罷了,方才王妃所指的琴心,柳兒也著實感興趣,日後若有機緣,還應向王妃細細請教才是。”語罷,便衝著笙歌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