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濟的聲音被掩蓋在漢子焦急的吼聲中,正待他想重複一遍問話,不料這馬大誌他爹,牛高馬大一莊稼漢,在跳腳兩下之後,人突然僵硬筆直往後一仰,暈厥在地,手腳抽搐。
“他爹!他爹,你彆嚇我啊!”農婦趕緊上前抱住丈夫,無助哭喊,顧不得體麵。
村裡人也連忙幫忙婦女將漢子抬到他床上,場麵糟亂,
“哎呀,沒事兒吧?”
“掐人中,掐人中。”
“這是中風了,快掰開他嘴免得咬到舌頭。”
氣中風了?祁濟亦是焦急,他被擠在後方,隔著昏暗的油燈,什麼情況都看不真切,隻能在村民嘈雜的議論聲中尋找信息。
村民七嘴八舌,
“馬大誌這孩子是要急死他娘老子啊。”
“唉,可不是,千萬可彆落下病根才好。”
又有人問:“這馬大誌也是,好端端跑那……去乾嘛?”
“哼,總歸與今天路過村裡這家學堂的小孩兒脫不了乾係。”那人說著指了指祁濟。
“我就說嘛,平時馬大誌那麼乖巧懂事一孩子,原來是被彆家壞球拐帶了。”
那幾個嚼舌根的村人隨便幾句便把鍋扣來,祁濟一時憤怒急了,他們一群外來的,怎麼可能知道那紅家義莊?
祁濟正想和那幾人爭辯幾句,順道質問出他們諱莫如深的那紅家義莊到底在哪兒,老村長這時從馬家的屋子走出來,兩邊人為他讓開道。
老村長走到人群中間,中氣十足道:“馬老三暫時沒事了。”等眾人抒發完感想,他又接著道,
“咱們村兒的孩子,馬大誌,跑丟了,這不是一家的事,得找。和還有我們村的客人,祁公子和張公子的學生,也一道丟了,人家小孩兒是馬大誌帶出去的,於情於理我們也該幫忙。大家今晚都辛苦一點吧,幫忙找找孩子。”
村民連聲附和,
“這不是應該的麼!”
“對啊,馬大誌可是大家夥兒看著長大的。”
老村長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問:“祁公子,張公子,你們走丟那兩個孩子叫什麼名兒?”
“陶狗子和張盼弟。”祁濟立馬答道,
“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都是十歲左右。”
張村長振臂一呼:“大家都聽到了?趕快找孩子去吧!”
隻見幾個頂事的青壯漢紛紛出列,團攏了和自己親近的幾個兄弟,分成幾個小隊,各自分工好了找尋方向,高舉火把,呼喊著三個孩子的名字,急匆匆離去。
不對啊!等等!說好的紅家義莊呢?這群人怎麼集體選擇性失憶啊?祁濟站一旁看著多數人紛紛離席,竟沒有一人再提起去紅家義莊的事。
一時情急,他隻好上去斷住老村長:“村長,這紅家……”
“祁先生,”村長打斷道,顯然一副對紅家義莊緘口不語的樣子,
“村裡的年輕後輩都出去幫你們找孩子了,彆著急啊。”
說完村長連祁濟接話的機會都不給,背著手一步一步離開。
大家都表演得很賣力了,誰再追問下去就是不識趣。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沒有必要責怪大家。
祁濟呆愣在原地,回頭看了一眼張清約,張清約一副閒閒看戲的輕鬆表情,他正想問張清約有沒有辦法弄到線索,便聽有個年邁的聲音低聲喚道:“後生,那個後生,你過來。”
祁濟回頭,發現正是剛才那個主動提起紅家義莊的老婆子,他連忙走過去;“婆婆,您知道紅衣義莊怎麼走麼?”
然而這老婆子壓根兒沒看祁濟,人家喚的是張清約。
張清約跟在祁濟身後走過來,那老婆子踮起腳伸著頭看張清:“真好看呐!”
這位婆婆,都這種時候了就彆犯花癡了吧!祁濟快要炸毛了,那老婆子又轉頭拉起祁濟的手:“你也好看,又清秀又斯文,就是身板瘦了點兒,跟個竹竿兒似的。”
“婆婆,您……”祁濟急得腦子都快短路,手被老婆婆抓著拍打,一時間話到嘴邊全忘了。
“看你急的,不就是想問那紅家義莊的事情麼。”老婆子放開祁濟的手,
“不是老婆子我不願意告訴你,那地方尋常人可真去不得哦。”
祁濟:“可孩子們很有可能在那裡。”
老婆子:“那也是他們的命,能回來的福大命大,沒回來也是天意。”
祁濟:“……就算那地方是龍潭虎穴,我好歹也要去附近看一眼,了解清楚情況啊。”
而且他身邊還有個金大腿,該抱大腿的時候還是該牢牢抱住的,祁濟回頭看向張清約。
“清約兄,我先前因為著急孩子安危,所以對你態度不好,我跟你賠禮,我們彆鬨矛盾了吧。”祁濟轉頭就拉過張清約的袖子,
“現在應該想辦法去那紅衣義莊打探打探,救兩個孩子的事拖不得。”
“小祁這個態度不錯,我喜歡。”張清約捏了捏祁濟的臉頰,
“不過,我不太讚揚你涉險。”
“那孩子怎麼辦?”祁濟愣了,這還是張清約第一次拒絕幫他忙。
“這婆婆剛才不是說了麼,那是他們的命。”張清約無所謂道。
那是他們的命。
命該如此。
這是張清約第幾次雲淡風輕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了?祁濟忍了又忍,實在忍無可忍,擠壓了一晚上的情緒終於忍不住爆發。
“夠了!什麼命不命的?!不是你沒看住孩子,他們哪兒會跑那麼遠?!我是校長,你是副校長,孩子走丟了我們兩個都有責任的!”他一把拽住開張清約衣領激動道。
說完,他才發現,湊近的距離,讓他異常清晰地看到麵前張清約嬉笑著的俊美臉頰,他想起張清約是個已經重生了不知道多少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