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航一瞪著眼睛回答得真誠:“真的啊,我騙你乾嘛?”說著還從被窩裡把徐開慈的手抽出來,拉到跟前仔細看了看。
徐開慈就這點不好,太嬌貴了,複健太累就經常找借口不去。今天說不舒服,明天說沒勁。
短短三年,手腳都比彆人萎縮變形嚴重些。兩隻手都快成雞爪子了,看上去都不像手,像枯枝插在袖管裡。
程航一抓著這雙手輕輕地揉著,替徐開慈把冰涼的手搓熱。
這些時候就真的不是裝了,是真的心疼。長年練樂器的手應該是纖細有力的,現在這雙手和樂器可以說毫不相乾,纖細倒是在,不過也顯得更瘦更難看。
“真的,我陪你去複健,多多少少你做點吧。”說這話的時候手總算暖和了些,程航一替他把手又順回被子裡,替他把兩隻手放在肚子上,順手又摸了一把他的紙尿褲。
還算乾爽,不過也該換了。
他站起身來,從床頭櫃裡拿來紙尿褲和濕廁紙,幫他換個乾淨的,保證徐開慈能清清爽爽。
徐開慈歪著頭看著程航一的動作,突然悶哼一聲,用胳膊肘把自己撐起來一點說:“順便把睡衣換了吧,不然一會又要躺下來換衣服麻煩。”
這麼說是答應去複健了,抬頭看眼徐開慈,程航一笑了起來。嘴底下小聲嘀咕一句:“你就是非要折騰我一下才願意,你彆叫徐開慈了,叫徐折騰吧。”
徐開慈隻是笑笑沒搭話,由著程航一幫他料理這些事情。
說實話徐開慈到現在還是覺得那些寬寬鬆鬆的運動服很醜,一點都不襯他。如果條件允許,他還是想穿他以前那些好看的衣服,可惜現在身體這樣,那些衣服穿著非但不好看,還讓他難受。
不想去複健,可能也和嫌棄這些衣服有關,現在程航一才從衣櫃裡把運動服拿出來,他就煩躁地閉上眼睛,一直到程航一把他從床上抱起來坐上輪椅他才睜開眼睛。
往下看一眼,鬆鬆垮垮的褲子也遮不住他細瘦的這雙腿,反而高聳著的膝蓋這麼一看還顯得更病態。
難看到令人發指。
——
程航一說到做到,說陪徐開慈複健就真的陪著。
可這樣令徐開慈更難受了,他癱瘓位置太高,主動複健的項目幾乎沒有,大多被動訓練,無非就是被人扯著腿拉著手這麼來回地拉伸,屈起。
他就隻需要躺在複健的那張床上,像一塊死肉一樣人人揉搓,一番運動下來,衣服褲子早就扭成一團,皺巴巴地卷在身上,看著實在狼狽。
這種時候就非常不符合徐開慈對自己的要求,他自己都不想多看兩眼,更彆說是給呆在旁邊一點用都沒有隻能乾瞪眼的程航一看到。
徐開慈有氣無力地喊了聲,說自己想歇會。複健醫生識趣地往後退了一些,留給一點空間給程航一做點什麼表現下自己。
程航一麻利地把水杯打開,坐到徐開慈身邊把徐開慈扶起來一些,將吸管口遞到徐開慈嘴邊讓他喝兩口水。
“每次都要做那麼多運動嗎?”他心疼地問徐開慈。
很多時候他隻是把徐開慈送到複健室就去做彆的事情了,醫院裡這種氛圍他真的不喜歡,一直到現在他對徐開慈複健到底要做什麼他都不太清楚。
徐開慈緩緩眨了眨眼睛,這會他累得隻剩出氣了,說不出什麼話,緩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說:“還有好一會呢,你先出去吧你呆這我不專心,老想看你。”
程航一往後仰了一下,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徐開慈。
他其實早就受不了了,心裡清楚徐開慈癱瘓程度那麼嚴重,複健狼狽是正常的,但真的目睹之後這樣的視覺衝擊還是會令他難受得要命。
但是能從徐開慈口中說出不要陪,程航一竟然會覺得有點不真實。
“真的你出去吧,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點?前麵有家星巴克你去買個可頌喝杯咖啡再來接我。你呆著我煩死了,趕緊去吧。”徐開慈又重申了一遍,語氣裡是真的不帶玩笑口吻。
如獲大赦,程航一托著徐開慈的脖頸和後背,將他放平後就頭都不回地出了複健室。
他走得很快,怕徐開慈後悔又讓人來叫他進去,他還故意戴上了耳機,這樣還能裝沒聽見。
一直走出醫院的大樓,程航一長長地舒了口氣。
昨晚不應該推了北京那群家夥的邀請,就應該在北京多呆兩天,就算是在酒店裡睡他個昏天黑地,也該好好放鬆放鬆再回來。
不過當時自己也是賤得慌,那群人約局的時候自己推脫的理由竟然是:“已經和家裡人說過了今天必須回去。不想讓家人擔心。”
有些時候程航一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在徐開慈麵前覺得煎熬,可離徐開慈久了,又覺得想念。
最好他和徐開慈就應該隔著一道玻璃板生活,能時時刻刻看到徐開慈,但是又不用真的和徐開慈近距離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