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嚴律葬狗。(2 / 2)

湊合活 三碗過崗 4857 字 9個月前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極快地把事兒說了,胡旭傑表情微變,身體坐直:“在哪兒?”

嚴律眼睜開條縫。

“行,知道了。”胡旭傑掛了電話,臉色難看,對上嚴律的視線,吞吞吐吐道,“傻子出事兒了,可能不太好。”

嚴律腦海中一張年輕卻憨蠢的麵孔浮起又消散,忍不住捏捏鼻梁醒神。

胡旭傑不知道他是個什麼章程,試探著問:“怎麼辦?咱去嗎?”

“具體什麼事兒?”嚴律問。

“說不知道怎麼著就跳求鯉江了,雖然剛挨著水就被拽回來了,身體沒問題,但現在怎麼都不醒,”胡旭傑說,“仙門那邊也亂夠嗆,問你能不能過去。”

仙門發展到現在,已經算不上走下坡路了,因為基本已經站在穀底,就差徹底散夥。

所以遇到點大事就得找外援,嚴律這幾年沒少幫著擦屁股,不過大部分時間是挑活兒乾的,但一遇到仙門那傻子的事,他就沒拒絕過。

果然就聽見嚴律開口道:“去,現在走。”

“也不知道您圖什麼,”胡旭傑抱怨,“扶貧都沒這樣式兒的,我看指不定是瞧著用傻子當借口,逮著您一隻羊可勁兒薅呢。”

嚴律在他耳邊大聲罵道:“你拿說話的功夫開車這會兒都開出去三裡地了!你要真想絮叨就給小龍打個電話,用得上他。”

胡旭傑撇嘴嘴揉揉耳朵,發動車上路。

求鯉河在堯市郊區,開車過去天黑能到,嚴律歪在副駕上眯了一小會兒,半道車停下接人,嚴律也跟著睜眼。

車後座的門被拉開,一個長相清秀的青年人順著車外湧入的熱氣兒竄上後座,手裡還拎著兩袋快餐店的外帶餐。

“不說好了一道去埋歡歡的嗎,怎麼就你倆去刨坑了?”佘龍把後座的東西挪開,又摸了摸那串狗鏈,“我還想把給它買的玩具一起埋了呢。”

“我還想開追悼會呢,哥也不答應啊。”胡旭傑說,“不提傷心的,你買的什麼?”

“打電話的時候我剛平完老堂街那邊兒的事吃飯呢,就打包帶來了,”佘龍開始往外掏炸雞漢堡,“想著你倆估計也沒吃,買的多。”

“貼心。”胡旭傑拿個漢堡兩三口就咽進肚裡。

嚴律沒什麼胃口,佘龍也習慣了他常年食欲不振的模樣,遞了包煙過去:“哥?”

煙是他慣常抽的牌子,嚴律抽出根煙叼上,拍了下佘龍從後座伸過來的腦瓜子:“謝了。老堂街那事兒?”

“嗐,底下小輩兒鬨的,沒大事兒,”佘龍笑道,“論論理,揍幾個,廢幾個,就都安生了。”

胡旭傑道:“老棉就回趟山裡底下就這德行了,以前也不這樣,老棉還是老了,管不過來了。”

“知道你最近出活兒挺累的,但這回還得辛苦辛苦。”嚴律點上煙,“水邊的事兒我和大胡可能沒你管用。”

佘龍擺手:“彆!哥,我精氣神好著呢,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倒是仙門,今兒本來不是要說薛家兩口子後事兒的麼,怎麼現在又變成他們兒子的事兒了?”

胡旭傑沒好氣:“可說呢,那幫牛鼻子就是找事!是,小孩兒是挺可憐,現在爹媽又都死了,孤零零的,那也不能吃喝拉撒都找嚴哥啊,知道的是幫著看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哥離異帶一這麼大個兒的兒子……”

嚴律越聽越覺得離譜,皺眉給了胡旭傑一脖溜子:“你腦子要跟你嘴似的動這麼勤快,我也不至於天天抽你。”

“我說實話!”胡旭傑搓搓後脖兒。

佘龍看出嚴律心情不咋地,岔開話頭:“薛小年皮糙肉厚的,應該沒大事。”

“我也不是嫌他煩,”胡旭傑發動車,“哎,他畢竟是仙門那邊兒的……說到底咱們又不是人,人家都說了,‘非我族類’!”

嚴律沒搭理,在胡旭傑和佘龍的嘮叨聲裡算著瘋子的年齡。

算來算去也沒過二十五。

又沒過二十五。

這他媽都第幾回了?

車快開到求鯉□□旭傑和佘龍忽然都噤了聲,看著道路前方被路燈照出的東西。

城郊這片正在開發,拆遷得差不多了,少了住戶的人煙燈火,隻有寥寥慘白路燈的光線映照出鋪的平坦開闊的道路。

兩個路燈之間的灰暗裡夾著個模糊不清的東西。又開得近了些,才發現好像是個蓬頭垢麵的人,赤身站在路邊。

這“人”好似泡得渾身發白,軀體腫脹如球,頭低垂在胸前,醬菜似的頭發黏成一縷縷,身上淌下的水已經聚了一灘。

他無聲立晦暗的燈光下,腳尖竟然是踮著的。

路燈無端一閃,那發麵麵包似的身體倏然伏倒在地,四肢撐地,油脂似的一灘肉衝著他們的車衝了過來。

“水溺子?”胡旭傑嚇一跳,“晦氣,我去收拾收拾。”

嚴律抽著煙含糊道:“趕時間,就彆細講究了。”

“得嘞。”胡旭傑應了聲,油門一踩,車在黑夜裡獵豹般狂奔在四下無人的馬路上,直接跟發麵麵包撞上。

看似沉重無比的身軀與車正麵相撞,車身卻並未產生絲毫晃動,仿佛那東西並不存在。

渾身爛肉糊在前引擎蓋,撞得跟醬肉餅似的臉正貼在副駕的擋風玻璃上,發絲間一雙沒有眼仁的灰白眼睛還在左右快速轉動,窺伺車內的三人。

車外依舊是蟬鳴與風聲,道路監控探頭裡車毫無異常地駛過。

這爆漿的般的場麵讓胡旭傑和佘龍都有點反胃,嚴律把煙屁按滅火彈到煙灰缸裡,邊跟玻璃上露餡的醬肉餅對視,邊把手向後座伸,喊佘龍:“餓了,辣翅還有沒?”

他胃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