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他死了。”(1 / 2)

湊合活 三碗過崗 6685 字 9個月前

車繼續跑,掛擋風玻璃上的兄弟被撞得七零八碎掉了一路,留在玻璃上的粘稠濃水豬油似的糊了厚厚一層。

“剛才撞著那個不是一般孽靈吧,”佘龍從後座探頭,“看著像水溺子,怎麼跑大馬路上?離求鯉江可有段路呢。”

孽靈是低級邪祟,水溺子是孽靈的一種,多由水中溺死者的煞氣怨恨所化,最喜歡乾的就是在水底下薅人腳脖子。

這東西很少上岸,跟魚差不多,屬於水產。

胡旭傑說:“這地兒邪性,每年都得淹死幾個。聽我爸說這有個仙門古陣,是鎮邪驅鬼保太平的。後來周圍山川河流挖的挖改道的改道,估計破了大陣格局,福地毀了,老有邪物出沒。仙門隻能隔段時間來維護維護,儘量彆發展成煞地。“

佘龍問:“我看這地沒啥問題啊,哪兒來那麼大煞氣?”

“千百年變遷,以前什麼樣你又不知道。”嚴律又掏出個漢堡吃,“上回來,那邊山頭還是個亂墳崗,荒年遇瘟疫,墳坑裡屍體都被啃得不剩多少肉了。”

說話的時候也沒耽誤吃,他吃東西挑嘴,漢堡光撿著肉餅吃。

肉餅上裹著紅的白的醬,擋風玻璃上糊著黃的綠的膿,嚴律囫圇吞棗地咽了一肚子,又叼著個雞翅根撕扯,還能淡定地說亂葬崗裡沒肉的屍體。

胡旭傑和佘龍看的齜牙咧嘴,胡旭傑道:“您還是彆說話了,我瘮得慌。再有,都說了彆光撿著肉排吃,天台上養的雞都讓您整天喂麵包皮跟生菜葉給喂得隻吃西餐了。”

嚴律聽他絮叨就煩,隻能裝作聾地該吃吃該喝喝,麵包生菜也不浪費,塞袋子裡帶回去照樣喂雞。

“就不該聽您的撞這一下,看給我車造的叫一埋汰。”胡旭傑還不肯閉嘴,“也就這周圍都拆遷差不多了沒啥人,不然半道要遇到個有些靈識的,眼亮,見咱們這車上頂個大瘤子邊走邊流汁兒,保不齊得嚇個好歹。”

嚴律幽幽道:“這年頭,走路上撞有靈識的人就跟你打遊戲上段一樣,艱難,但想得美。”

胡旭傑很不服氣地瞪他。

“也未必,”佘龍忽然道,“看,現在我信這地兒邪了。”

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出現一個狂奔來的小黑點,屁股後頭還跟著兩頭大狗。

離得近了,小黑點逐漸清晰,是個瘦如麻杆的青年,跑得直甩舌頭。後頭的也並非什麼狗,而是兩頭身上貼著數道符紙的腫脹白膩的水溺子。

青年鼻梁上架著的大厚眼鏡顛的搖搖欲墜,一手結劍指嘴裡上氣不接下氣地念念有詞,但看來效果一般,差點兒讓水溺子咬著腚,嚇得一蹦三尺高,哭爹喊娘。

寂靜空曠的郊區深夜,這一幕本該像是恐怖電影,但卻透出一種詭異的喜感。

佘龍道:“我老家五歲小孩兒讓大鵝追的時候,也這樣。”

“加油門,”嚴律將嘴裡的東西咽下去,“這小子快讓水溺子吃自助了。”

“我這車算是白洗了。”胡旭傑一腳油門,車急速朝著麻杆開去。

麻杆倒也不算太笨,一個蛙跳,連滾帶爬地讓出身後兩頭水溺子,車軲轆毫不留情地碾過,輕顛幾下停穩了。

胡旭傑下車從後座兒抄起把鐵鍬,兩三步繞過去,一鐵鍬削掉了其中一頭沒滾到輪下的水溺子的腦袋,踢到副駕車窗外,這才把跌坐在地的麻杆提溜起來問道:“你怎麼讓倆水產在岸上追得抱頭鼠竄?”

“我也沒想到它跑的這麼老快,”麻杆麵容清秀,眼鏡滑到鼻尖,露出腫的像核桃似的眼,帶著哭腔說,“一嚇著口訣就念不全乎,老想著它倆要啃我屁股……對了,嚴哥呢?嚴哥來了沒?”

胡旭傑嫌棄地歪嘴:“喲,你們仙門都下命令了,我們哪兒敢不聽啊?”

麻杆聽不出嘲諷,反倒點頭如搗蒜:“多謝多謝,客氣客氣。”

胡旭傑氣個倒仰,把麻杆往旁邊一丟,對車上喊:“稍等啊哥,我把兩頭孽畜處理了。”

副駕車窗搖下,嚴律伸出的左手夾著抽了兩口的煙,輕輕一彈,煙頭正落在車軲轆下的爛肉上。

帶著紅光的煙頭落在粘膩的肉上,倏然亮起幽藍色的火光,直鑽進肉裡。

地上已肢體扭曲的水溺子原本還在掙紮扭動,此刻卻渾身顫抖。沒過多久便被從裡向外燒了個透,腫脹的身體被裹成了個巨大火球,燒得格外劇烈,卻無聲無息。

幽藍的火苗竄得老高,車窗裡伸出的手漫不經心地撥弄兩下火苗,手臂上紋身似的圖案映得清楚。

深色雲紋似藤蔓從嚴律右手指背開始,攀附蔓延向上直沒寬大的短袖袖口,隻在小臂中段一處留了雞蛋大小的空缺。

麻杆一見到這花臂,一骨碌從地上爬起,等青藍色火苗燒光了水溺子的殘塊就顛顛跑過去,嚴律還沒開口,他就咧著個嘴嚎哭起來:“哥,咋整啊,年兒好像死了!”

嚴律讓他喊得頭疼欲裂,伸手一把鉗住他的大嘴:“閉嘴,大半夜的號什麼喪!”

麻杆閉上了嘴,可能是哭的猛了,還擱那兒倒抽氣兒。

“你怎麼搞成這樣?”佘龍驚訝道,“連你這樣兒的也敢二半夜的來出活兒?就你自己來的?”

車外的麻杆麵色發白,嘴唇毫無血色,頭發一綹一綹地粘著,身上的衣服看起來皺皺巴巴像剛撈上岸曬得半乾的海帶,裹著他本就消瘦的身體,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落魄,神情魂不守舍。

嚴律皺皺眉:“到底怎麼回事兒?”

“薛叔他們前幾天不是出事了麼,我就帶年兒來出事的地方祭拜,想著也是個安慰,”麻杆扒著車窗,抽抽噎噎道,“中間他說他渴了,我就去找賣水的地方,一回來就看到他紮進江裡了,趕緊也跳下去撈,按理說就那麼半分鐘時間就撈上岸了,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醒,就是不醒。”

越說越難過,啤酒瓶底厚的鏡片後倆眼腫的像核桃,又開始從僅剩的兩道眼縫裡朝外滋水。

嚴律眼瞧著他大鼻涕要滴進車,迅速一指後座:“想我儘快過去瞧瞧,就把鼻涕擦了上車。”

原本正吱哇亂哭的麻杆立馬收聲,在佘龍和胡旭傑震驚的目光中撩起衣擺擦了把鼻涕眼淚,拉開後車門擠了進來。

佘龍立刻給他挪開個地方,儘量不去接觸對方的衣服:“除了你還有誰來了?”

“我發現情況不對,就聯係了門裡,但這幾天門裡的人手都撒出去處理其他大陣的維護問題了,隻有鹿姐在,帶了個醫修和幾個剛入門的同門來。”麻杆如實告知,“他們讓我來帶你們過‘一葉障’,我就來了,沒想到遇到了上岸的水溺子,腚都差點被啃了。”

胡旭傑一邊發動車按照麻杆說的地方又往前開了一段,邊打斷他:“快彆提你那倒黴的腚了,兩瓣兒俱全著呢彆回味了。你們仙門的事兒彆老找我們行不行,怎麼不找你們老太太?”

麻杆垂頭喪氣道:“又病了,前陣才從北邊兒回來,估計是凍著了,最近都昏昏沉沉的睡著呢。鹿姐帶來的醫修沒瞧出來年兒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太太又沒醒,隻能先找你們了。”

仙門現在管事兒的人年紀早已不小了,具體多大沒人知道,都喊“老太太”,她最近幾年身體愈發不濟,好在都是小毛病,但就是磨人,所以輕易不出來挪動。

所以麻杆這麼一說,胡旭傑和佘龍也就明白了,沒再繼續追問,儘快將車開到了指定地點,停在一處馬路邊的空地上,離求鯉江還有一段距離,卻已經能感到空氣中的濕潤。

深夜的求鯉江一片寂靜,連蟬鳴蟲叫都幾乎沒有,雜草叢生,樹影淩亂。

麻杆抹著眼淚在前邊兒帶路,並未走地上以前踩出來的小道,而是頗有章法地帶著嚴律等人左轉右挪地朝著求鯉江方向前進。

嚴律一下車就聞到皺了皺鼻子,一股濃重的腥味兒直竄鼻腔,他重新點著根煙,借著煙味兒才稍微緩和了些聞到的異味:“這地兒真是越來越臭了。”

“有嗎?還行吧,”胡旭傑吸了幾口氣兒,“就是青草味兒和一點河水腥味兒。哥,你這狗鼻子怎麼整天一驚一乍的。”

他確實是沒聞出什麼怪味兒,就算都是妖,嗅覺也不都一樣靈敏,嚴律這鼻子有時候跟裝了雷達似得,樓上馬桶堵了他在樓下都能開始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