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堃村。(1 / 2)

湊合活 三碗過崗 9822 字 9個月前

董鹿帶來的消息是明麵兒上的,求鯉江邊溺死的徐姓小女孩經過調查後確認是死於失足溺水,小孩是小堃村村民,今年剛上小學二年級。

胡旭傑的人給他的消息和董鹿的不是一個方向,據胡旭傑說,心梗去世的徐老頭就死在孫女屍體撈上岸的一周之後。

老頭兒子在幾年前外出打工時死於車禍,從此徐老頭和老伴兒就和兒媳孫女過日子。

仨大人帶一小孩兒生活,雖然過得並不富裕,但按理說也能撐一撐。問題是徐家的兒媳是個瘋子,不僅需要人照顧,時不時還會跑得找不到人,最開始嫁到小堃村時還沒太明顯有精神障礙,沒想到隨著時間推移愈發嚴重,等丈夫死了之後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還是怎麼回事兒,人就徹底瘋了。

徐老頭和徐老太原本就不怎麼待見這個瘋子兒媳婦,村裡人也沒少看笑話,等老兩口兒子意外死亡後更是認定了這兒媳婦命硬克夫,覺得這瘋女人晦氣,最近這兩天徐家變故頻發,徐家其他人和村裡人幾乎認定了徐老頭是被克死的了。

“聽說最近都沒人管那瘋兒媳婦了,”胡旭傑說的還算仔細,“她就一個人在求鯉江那邊兒來回跑,每天都這樣,不過她也隻是腦子不好,倒是不打人不傷人什麼的。”

董鹿直皺眉:“這都什麼跟什麼,都是意外死亡了,關兒媳婦什麼事兒?”

嚴律靠在沙發靠背上,漫不經心道:“這時候我就覺得這人瘋了也挺好,清淨。”餘光瞧見薛清極似乎頓了頓,表情若有所思,不由問道,“怎麼?”

“我腦中有零碎記憶,”薛清極邊想邊答,“剛才清晰不少。我記得那對夫妻曾在飯桌上聊起江邊的事情,說在調查時遇到了一個奇怪女人,似乎精神不太正常,遇到時正要往水裡走,被他二人及時救下。”

薛清極口中的“二人”不用說,正是前不久被發現死在江中的薛國祥和唐芽。

這兩人之前為了調查上一個同門的死因而多次前往求鯉江,隻是幾乎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又因死的突然,仙門也並不知道兩人死前最後的調查進度,這事兒就一直這麼僵住了。

沒想到原本也是個瘋瘋傻傻的“薛小年”竟然記得一些!

事情聯係上了,一直沉默抽煙袋的老太太將煙嘴抽出,當即道:“既然有了進展就彆再耽誤,人手還沒從各地回來,鹿娃先帶人去核實。”頓了頓,又看向嚴律,“要不,你……”

“我跟著,最近老棉回山裡了,正巧看看這些破事兒有沒有不安分的小輩兒摻和進去。”嚴律沒讓她說完就已經起身,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怎麼樣,“你操心自個兒吧,我跟著出不了事兒。”

老太太笑道:“我可什麼都沒說。”又對董鹿囑咐,“外頭還有人在?那就順道知會一聲,有需要的時候他們得搭把手。”

董鹿得到指示,立刻掏出手機又去發信息安排接下來的行程。

薛清極對這種拿在手裡的小盒子非常感興趣,看了幾眼,又慢悠悠地跟著嚴律一道向外走。

胡旭傑見他跟上來,驚訝道:“你也跟著去?”

薛清極從容地輕輕點頭。

“能行?”嚴律咬著煙皺著眉問,他還記得這人不久前又流鼻血又頭疼,實在不像是能出活兒的樣子。

薛清極倒是很有理由:“去看看,或許還能想起更多。”

這理由讓人沒法拒絕,嚴律斜眼看他,見薛清極俊朗溫潤的臉上一派理所當然,實在看不出真實想法是什麼,也沒再多說。

“對了,”老太太想起另一件事,弓身在旁邊的小櫃子裡翻找出一個小布袋,對薛清極道,“老薛和小芽走得太突然,一句話也沒留下,除了房子和那點兒家底都留給孩子外,我尋思這倆物件兒也能留下。”

薛清極愣了愣,走過去從老太太手裡接過小布袋裡的東西。

東西並不是什麼稀奇物件兒,一個還帶著家門鑰匙的鑰匙扣是薛國祥的,一根造型簡單樸實的簪子是唐芽的。

“原本是要說說他倆的後事兒,但現在既然是這麼個情況,就按仙門的老規矩處理。你放心,仙門是必須給門內的人體麵下葬的。”老太太道,“老薛兩口子身上也沒帶什麼東西,這兩個是要給薛小年的,現在他也是你,那就交給你吧。”

薛清極手中托著這兩個物件,表情閃過一絲複雜。

這兩件遺物的持有人已不在人世,原本應該繼承的人也已很難說是死還是活,承載在遺物之上的感情仍在,隻是起點和終點都不在了。

嚴律沒有出聲喊他,等薛清極將東西都收好,才對胡旭傑抬抬下巴,幾人走出屋子重新回到會客廳。

董鹿已先一步來到會客廳,正跟之前來時瞧見的廳內的幾位說話,將剛才得到的求鯉江附近的消息告知。

一個麵容消瘦的馬臉老頭麵帶狐疑:“跟老堂街那幫子一起去?你姥姥也真放得下心,咱們內部的事兒,怎麼老捎帶上他們,況且那邊兒的消息能信多少還是一回事兒……”

“老孟,”昨天晚上那個在四層和董鹿說話的中年男人打斷他,“你這話說的就有點兒不講道理了。”

馬臉老頭倔道:“我怎麼不講道理?不是我說你老孫,你們這些人就是沒有警惕意識!那是什麼,那是活了不知道幾百年的妖——”

胡旭傑動靜極大地咳嗽一聲,瞪著馬臉老頭。

“喲,大胡,嗓子又不舒服啊?”馬臉老頭摸摸自己短短的白色發茬,“不舒服多喝開水,就是不知道對妖好不好使。”

說這話時眼神卻還是時不時警惕地撇著嚴律,見嚴律置若罔聞,又有些悻悻。

董鹿十分尷尬地打著圓場:“昨天也是嚴哥跟著我們才走得順利的,孟叔你就是愛操心。時間不早了,我們得往小堃村那邊兒趕呢,就不聊了。”

“彆喊‘哥’,”嚴律忽然開口,所有人都愣了愣,見他依舊是那副誰都不待見地模樣,“活幾百年的叫‘哥’,這不是跟我差輩兒了嗎,你們就簡單點,都喊祖宗就行了。”

胡旭傑沒忍住,樂出了聲,馬臉老頭的臉色瞬間鐵青,臉更是拉的老長。

就算是再不了解這些年的情況,現在這局麵薛清極也看得出仙門和嚴律這邊兒的並不怎麼對盤,甚至有點尷尬。

他撇了眼馬臉老頭在內的幾人,又將目光挪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縮到了自己身後儘量弱化存在感的隋辨。

隋辨竟然讀懂了薛清極的臉色,托托眼鏡,小聲道:“那是孟氏的家長,早些年好像跟老堂街那邊兒有什麼衝突,所以對嚴哥就有些看不順眼,一直不滿意咱倆跟嚴哥他們走太近……他挺凶的,我也有點兒怕他。”

在仙門一旦牽扯上“氏”,那必然是世家後人。

儘管仙門已經衰敗,鼎盛時期的世家流傳到現在也未必是當年本族,但因世代修行且家中多有不外傳的術法,因此在門中仍有一定的發言權。

薛清極略顯驚訝:“竟是‘孟’?世家竟真的衰敗至此了?”

他聲音不大,但架不住會客廳內的所有人都是耳聰目明的修士,馬臉老頭立馬就看了過來。

好像是到現在才發現薛清極的存在,也壓根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種話,馬臉老頭的表情顯得十分震驚,一時間竟然沒來得及先生氣:“薛家小子,你是又犯病了吧?說的這是什麼話?”

“他胡說的,胡說的!”隋辨趕緊推著薛清極向外走。

薛清極笑著點頭:“我在說瘋話。”

馬臉老頭見不得小輩兒這不恭敬的態度,氣的臉色由著眉毛倒豎正要再說,被旁邊兒站著的年輕男人攔住了,男人笑道:“好了孟叔,你跟小輩兒計較什麼呢?反正還要先去看看情況,咱們就彆耽誤時間了。”說完又迎向嚴律,“嚴……咳,先生,以前一直沒什麼見麵的機會,我姓肖,肖攬陽,昨天我弟弟受您照顧了。”

他伸出手來要和嚴律握,嚴律兩手插在褲兜裡,全沒有掏出的意思,讓原本自信瀟灑的肖攬陽的臉上多少有點兒掛不住。

董鹿低聲告訴嚴律:“這位是肖點星的哥哥。”

嚴律這才恍然想起昨天那個歇菜了的綠毛,並且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車上還撂著的那把破爛劍,登時有點冒汗:“昨天那小子呢?”

肖攬陽正要說話,隋辨先回答了。

“哦,點子啊,”隋辨老實道,“因為劍的事情還在鬨脾氣呢,一會兒說頭疼一會兒說心口疼的,也不知道到底哪兒疼,孫化玉說他就是氣的,哦孫化玉就是昨天那個醫修……”

肖攬陽連咳嗽帶擺手地阻止隋辨繼續說下去:“都過去了,過去了!這都是小事兒,真的,不打緊!隻是一把劍而已,家裡還有的,真的!”

氣氛有種和剛才不一樣的尷尬,嚴律看向胡旭傑,胡旭傑吹著口哨左顧右盼裝作看風景。

“……那把劍我看了看,雖然是碎了,但也不是完全沒法用,”嚴律終於從尷尬中找到了一個話頭,“先放我這兒,回頭我找人看看,或許還有救。”

他遞了梯子,肖攬陽立刻借坡下驢地接受了,先是掏出手機想交換聯係方式,但看嚴律的手依舊插在褲兜裡,立刻轉去和胡旭傑換手機號,說話卻還和嚴律說:“行,嚴先生那邊兒的資源應該更好,那我就放心啦。”繼而目光一轉,落在薛清極身上,“小年兒看起來好像好多了,比前段時間都好。”

薛清極隻笑不答,一副被隋辨推著必須得走的模樣,腳步平穩卻速度飛快地離開會客廳。

嚴律見他跑得飛快,自己也拔腿就走,倆人前後腳地竄出門去。

一走出六峰老年俱樂部的大門,方才還能感到的稍微聚攏的靈氣就驟然四散,門外是陽光籠罩的街道和來往的人群,四軲轆的鐵皮怪獸狂奔而去,在夏季乾燥的空氣裡蕩起一片灰塵。

幾個穿著統一校服的學生騎著自行車你追我趕地從薛清極麵前飛馳而過,薛清極的目光跟著他們直到拐彎。

即使沒有充沛的靈氣,人們依舊活在陽光下,自由又昂揚。

嚴律點著煙慢悠悠地叼在嘴裡,走到薛清極身邊站定,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再過一段時間就習慣了,我早說了,這世界上已經不需要神或者仙,上天入地日行千裡這種事兒,隻要動腦子就能做了。”

一輛八座的商務車開到俱樂部門口停下,喇叭按得震天響。

胡旭傑跟嚴律打了個招呼,自己率先去拉開副駕的門。

門一拉開,裡頭露出綠毛凶神惡煞且還略顯蒼白的臉,氣勢洶洶地坐在駕駛座上等著車外的人。

胡旭傑“哐”一下又把車門給拉上了,扭頭跟嚴律說話的時候腦門上起了一層汗:“嚇我一跳,我還以為車裡有個孽靈呢!”

車窗搖下來,綠毛鬼一樣的臉一寸寸出現,幽幽道:“你們為什麼還不上車?不是要出活兒嗎,帶我一個,我也去。”

幾個小時不見,他已經稍微緩和過來一些,但猛地看過去還是一副鬼樣,看著像是剛從墳裡爬出來。

“點子?”隋辨大吃一驚,“你能活動了?”

董鹿提著兩個之前準備好的裝滿符紙和法器的手提箱走出來,一瞧見副駕上的鬼東西也嚇了一跳:“我沒喊你啊,你來乾什麼?”

“我已經好了!出發!出發!”肖點星嗷嗷叫著打斷醫修的話,一隻拳頭衝出車窗,“我想了,隻有親手把事情查清楚解決了,才能解我斷劍之仇!”

他一提劍,嚴律和胡旭傑不約而同地移開目光,所有反對意見都咽回了肚裡。

隋辨勇敢地站出來打圓場:“其實也沒算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