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 太海月樓,來者忘憂;梨花白落……(2 / 2)

太海月樓 南山再起 5110 字 9個月前

不得不說在東夷經過的訓練是有用的,沈錦夏對她多年來的訓練也是有用的,她心裡如此不悅,居然也能自然展開出歉意的笑容:“家姑今日頭七,民女實在是還不能飲酒,大人,不如我以茶代酒,您看可以麼?”

蟄伏在南夏八年,沈錦夏和沈繁縷在外人麵前的關係是姑侄,隻有兩人在非常安全的地帶時,沈繁縷才會喚沈錦夏師父,其他時間都是喚作姑姑、沈掌櫃。

要想俏,一身孝。張展看著眼前一身素服,麵色蒼白嘴唇卻紅潤的沈繁縷,感覺她像一朵經受了風寒摧殘,即使搖搖欲墜也要迎難生長的聖潔小白花,真是惹人憐愛,也讓人更想欺淩呢。

張展看著沈繁縷明明內心對他已經開始不滿,卻還要維持著表麵功夫的樣子,他內心就越發想當眾刁難她,欺負她。

一個在京都與姑姑相依為命,現在連最後的親人也失去的女子,現在經營著如此龐大的一家酒樓,可不就是需要他這樣的官員來成為她的倚仗麼?他不給沈繁縷一點下馬威,她怎麼能意識得到呢?

“行吧,也隻能這樣了,那沈掌櫃就三杯茶代一杯酒罷。”張展的口吻像是給了沈繁縷什麼不得了的恩典一樣,聽得沈繁縷在心中冷笑。

她不卑不亢走到桌邊,拿出一個乾淨的杯子,又拿起茶壺慢慢斟茶,拿起杯子對著張展笑道:“謝謝張大人。張大人,各位大人,那民女先飲為敬。”

杯中茶葉是她從湳山去自己摘回來的,平時她最愛喝這一口清雅綠茶,可此時她入口卻覺得毫無茶香和茶味。

飲完第一杯後,沈繁縷又給自己斟了第二杯茶,她對著張展和桌子上的賓客接著道:“小店有什麼不足的請各位多擔待,今日各位大人吃喝儘興,如若不冒犯的話,這桌都算我太海月樓的。”

觀察了一圈桌上眾人的表情,察覺到大家都還算滿意之後,沈繁縷覺得是時候離開了,便拿著第三杯茶莞爾:“各位大人,民女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就先失陪了,請見諒。”

既然想摘下這朵小白花,好不容易又到了自己的眼前,他豈有放走的道理?張展看著沈繁縷準備從雅間退了出去,臉上失去了笑容。

“請沈掌櫃節哀。令姑琴藝精湛,與教坊司最出色的女樂都不相上下,您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不知今日沈掌櫃能否演奏幾曲,也算是緬懷故人,為令姑餞行了。”張展原本是睨著眼看著沈繁縷的,可談到沈錦夏時,卻故作深沉地流露出痛惜之情,像是真的在為故人的逝去而惋惜。

沈繁縷原本對張展的刁難沒那麼在意了,可聽到他提起了沈錦夏,眼底微不可見地劃過一絲危險的寒意,不過,在她放下茶杯後抬頭的那一瞬間,她極快地泯滅了剛剛那一瞬的殺意。

張展這人和人沾邊的事他是一點也不乾啊。

可是除了張展,還有王展、李展、劉展……沈繁縷在心裡對自己說道。而且,從來南夏被女皇欽定為沈錦夏的接班人起,自己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她是在刀尖舔血的人,這點不適忍一下就過去了不是麼?

桌上其他賓客聽到張展的話,也向沈繁縷投來了期待的眼神,其中也夾著憐憫和同情的目光,但大多數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如果她在這些人麵前拂了張展的麵子的話,沈繁縷知道張展可能以後更會以各種理由找她的麻煩,畢竟太海月樓就在張展的轄域,他來給他們找麻煩是輕而易舉。

但沈繁縷也清楚知道在張展這種人麵前一直示弱,也是不行的,但至少現在絕不是她強硬的最佳時機。

沈繁縷向原本在琴台彈琴,卻也在觀察著他們這邊的樂姬揚了下手,示意讓她退在一旁,樂姬領會後給沈繁縷讓出了位置。

“張大人想聽什麼曲?”沈繁縷聲音溫軟地問完張展後,在古琴前施施然坐下。

“這第一曲,你先彈奏《彩雲追月》。”

即使眾人知道張展故意戳她痛楚,也從沈繁縷身上看不一點被冒犯的樣子,但隻有沈繁縷自己知道,她藏在垂下去的袖子裡的左手,早就緊握成了拳頭。

如果女皇有一天下令要殺了張展,她會是第一個請纓去對他痛下殺手的人,沈繁縷聽到張展點的曲子,泯下去的殺意在心中又冒出了頭,甚至有更盛之勢。

《彩雲追月》是南夏這邊嫁娶的傳統曲目之一,沈繁縷剛剛才失去沈錦夏,張展讓她彈奏這首曲子,就是明晃晃的挑釁和敲打了,沈繁縷自然是明白張展的目的,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以後她去巴結他,向他示好。

沈繁縷看著張展和諸位賓客的方向清清一笑,看不出是喜是怒,他手腕一轉,將手指按在琴弦上,甚至連琴弦的音準都不想校準,便開始了《彩雲追月》的彈奏。

此曲曲調婉轉,節奏輕鬆清快,中段柔情百轉,旋律悠長,猶如清風過後,雲開月明,前奏讓房間的人聽得浸入其中。

“喲,張大人真是好雅興,嗬!陸大人也在啊?”

沈繁縷真正在琴台奏曲時,一個輕佻又有些清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使她不由向聲音處側了下眼,看著這聲音的主人。

剛進門的男子一身窄袖墨色蟒袍,白玉腰帶束腰,身軀偉岸英挺,墨色勁裝卻襯得虎背蜂腰。

沈繁縷看向男子的臉,隻見男子劍眉入鬢,不做表情也是眉梢微揚,一雙鳳眼眼尾上挑,周身散發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囂張味道。

“玉大人?我還以為您今天不會過來呢,快,快請入坐!”

原本被人打開雅間大門擾了聽曲,張展還有些不滿正欲發作的,見到來人是玉千秋,他連忙起身將上座的位置騰了出來,明明剛剛還神氣十足的人,此刻語氣十分諂媚奉承,與剛剛麵對沈繁縷的態度是截然不同。

在座的其他人也紛紛起身,對玉千秋畢恭畢敬地行了禮。

竟是玉千秋,禦翎衛北鎮撫司的鎮撫使,一個比張展更難解決的存在。看到來人,沈繁縷彈原本流暢飛躍在琴弦上的手指微頓了一下,竟差點彈錯了音節。

玉千秋進門後看起來就沒有打算要入座的意思,和張展說話時,也隻是輕靠在門框旁。此時他雙手環臂,氣定神閒地看著屋子內側的沈繁縷,長身玉立,眼神堅毅又自信,不可一世的樣子分外倜儻。

他用眼神輕掃了在場的賓客一圈,看到禦翎衛南鎮撫司鎮撫使陸飛廉,他的同僚時,眼中泛起了點點笑意。

玉千秋看都沒有看正在奏曲的沈繁縷一眼,抬眼看著張展,語氣輕鬆:“我來找沈掌櫃,你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