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 等著呢(1 / 2)

娘子緩緩歸 小錦袖 5185 字 9個月前

第16章

陳家父子又不知哪裡鬼混去了,幾天都沒回家,院子裡空蕩蕩的,正屋門窗緊閉,蘇錦書站在廊簷下,聽著裡頭人正在私語。

“你們家姑娘那模樣,那派頭,我一拿出畫像,那家人眼都看直了,不等我說話,就急著要定下。許諾了正頭娘子,八抬大轎來迎娶,三媒六聘一樣不少,排場給的足足的,定然不會讓嫂子落人口舌……至於嫁妝嘛,那人家也說了,不差這點子東西。咱們私下說句實話,你就算把家裡老底掏空了,也及不上人家手指縫露出來那一點,索性不去廢那功夫了。”

“那聘禮怎麼說?”舅母問出最關心的一件事。

“放心,虧不了你,按揚州當地的風俗。”

“揚州……”舅母掐著嗓子歎:“揚州是個好地方啊,那丫頭還真是命好。”

聽到這,蘇錦書心涼了一半。

緊接著,又聽劉嬸說道:“是啊,若不是那郎君身子骨不好,這簡直就是燒高香的好親事,隻是他身上那病……”劉嬸壓低了聲音,避而不談,隻道:“……你們也要想開點,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嫂子你說是不?”

舅母聲音冷了下來:“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更何況那丫頭的八字硬,命不好,性子還野得很,人家不嫌就是萬幸了。這門親事我看著挺好,定下吧。”

劉嬸猶豫了一下:“陳大哥那頭不用商量?”

舅母啐了一聲:“他一個莽漢懂個屁,我做主,定了!”

蘇錦書另一半心也涼了個徹底。

她正準備進屋分辨,雙手剛按在門上,又頓住了。

常言道胳膊擰不過大腿,薑還是老的辣。她沒能耐改變舅母的想法,舅母卻有一百種手段讓她惡心。

反正馬上就要離開了,何必再給自己找不痛快?

蘇錦書憋下一口氣,退後幾步,一回身,看見了站在院裡的宣婆。

這老太婆不知什麼時候來的,走路也沒個聲響,嚇人一跳。

宣婆看著她,張了張嘴,似是有話要說,可她皺著一張冷臉,猶豫了許久,終究沒出聲。

蘇錦書不願跟她沒完沒了的耗下去,徑直回了自己房間,關上了房門。

劉嬸離開的時候,舅母親熱的送出門去,院子裡笑鬨了一陣,又安靜下來。

蘇錦書枕著雙手,合上眼睛,腦海裡浮現出一張女人溫婉含笑的臉。蘇錦書在心裡默念:“娘親,女兒要永遠離開這裡了,願你和爹爹在九泉下安息。”

夜裡,暴雨如注。

荒山上,哐當一聲,鐵籠子罩下。

黑色的豹子困在籠中,撞擊,嘶吼,無濟於事。

雨淋濕了它的皮毛,一隻血淋淋的生羊腿扔進籠子,才稍許安撫了躁動的豹子。

——“畜生就是畜生,一口施舍就忘乎所以了。”

紫電撕裂了天幕,短暫的照亮了荒山。

鐵籠子四角拴著鐵索,牢牢得釘入底下。周圍嶙峋的山石上,佇立著十幾道人影,他們身穿黑衣,立在雨中,無聲無息,形同鬼魅,乍一看,那一張張慘白的臉都如出一轍,渾似沒有感情的麵具。

可如此,便格外突出籠子旁邊那人的鮮活。

陸錫剛拿過羊腿的手不小心沾了血,他就著雨水洗淨,看著指尖淌下的血水,道:“蓮沼鎮裡有大魚,兄弟們,收拾收拾,準備立功了。”

雷聲被裹在雲層裡,低沉模糊。

有人挪動了位置,上前一步,開口道:“主子,近日京城裡有人在刻意打探你的底細。”

這是一個女人,嗓音很冷。

陸錫道:“無傷大雅,不用理會,此地留一個人看守即可,其他人暫且蟄伏,莫露蹤跡。”

幾道聲音交疊在一起,應道:“是。”

此音過後,再無其他響動。

不久,又一道電光,在近處天幕蜿蜒而下。

山中僅剩一座孤零零的鐵籠子。

飯飽後的黑豹踞在籠子一角休息。

人竟都消失了。

地上幾道極淺的腳印,很快在雨水衝刷下,不留任何痕跡。

撫善堂在這風雨飄搖的夜裡點起了一盞燈。

劍蘭穿過珠簾圍屏,到了床帳外,取出一封信,道:“夫人,京城的回信到了。”

這是一封很重要的信,彩珠夫人一連幾日心神不寧就是在等這封信,她片刻不敢耽擱,一拿到手便送進內室。

彩珠夫人披衣下榻,急迫道:“給我。”

信很厚,彩珠夫人在燈下拆了信,足足有十幾頁紙,她讀了小半個時辰。

劍蘭守在燈旁,偶爾剪一下燭芯。

彩珠夫人讀完了信,遞給劍蘭,道:“你也看看吧,陪我聊聊。”

劍蘭接過信。

信上是彩珠夫人托人在京城裡打聽到的有關陸錫的一切。

京城裡的門路靠譜,陸錫從出生開始,所經曆的一切都事無巨細的寫在紙上。

彩珠夫人煮起了茶。

劍蘭讀過一遍,緩緩道:“陸公子的品行與傳言中的一樣,好流連煙花柳巷,極少回侯府,似與家人不睦,他少年光陰虛度,文不成武不就,遊手好閒沒個正經差事……前幾年平陰侯出麵打通關係,給他在戶部謀了個差,可不出半年,他酒醉誤了大事被罷了職。”

“三年前皇室圍獵,皇帝遇刺,他挺身救駕,但傷重難愈,在彆院養了好一段日子,才保住了性命。也正因這一次救駕有功,他受到皇上嘉獎,在清平司討了個閒職,上頭對他很是縱容,隻要不犯事,由著他廝混。”劍蘭抬起頭:“種種跡象表明,此人是個十足的紈絝。夫人為何對他如此警惕?”

彩珠夫人道:“他是清平司的人,就這一點,足以令人不敢輕視。”

當今聖人登基後親設清平司,獨立於中樞機構之外,隻聽命於皇帝一人,專職辦理皇帝下詔案件。

無論是什麼人什麼事,一旦落進了清平司手裡,上下九代,裡外三層,都會被扒得一乾二淨。清平司自設立之日起,便請了尚方寶劍,帝賜先斬後奏之特權。

清平司要員禦前行走,曆來隻向天子屈膝,旁的人,即使是皇親貴胄,也不能驅使他們。清平司的人個個都是冷麵閻王,早已威震朝廷內外。

劍蘭道:“可他在清平司中掌司兵器庫,是個微不足道的閒職,混日子罷了。”

彩珠夫人搖頭:“你不懂,清平司裡就算是一條狗,也一定有它的過人之處。那日小錦兒把他送來我這裡,我見過他,並探過他的脈象,他守精於內,命火中正,絕不是縱情酒色之人。而且,他救過聖駕,皇帝身邊禁衛森嚴,到底怎樣的情形才輪得到他一個無功無名的紈絝救駕?他抗旨、越獄,海捕文書傳遍天下,可皇上卻始終沒罷他的職,他當真是因為抗旨而被通緝的嗎?他闖入咱們蓮沼鎮也當真是因為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