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或許有林元晉的樣貌讓她聯想到某位故人的緣故,但顯然她對林元晉,或者說當時的“他”,存在某些懷疑。
既生疑心,哪怕最終沒有發生什麼,商墨言也不會放任這種可能性繼續存在。
這是魔門的生存之道。
作為從屍山血海的魔窟中一路闖出來的最終勝利者,商墨言早就把“謹慎”二字刻進了骨髓。
大意與自負,都是生存的死敵。
他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林元晉身上的魔眼也不過是當年隨手種下,後來用了幾次,覺得還算方便,便將那他副病弱虧空的身體維持了下去。
若非有人暗中看顧,以他的體質,恐怕都活不到弱冠之年。這樣的一個眼傀,沒了也便沒了罷,也不至於心疼。
何況,要不是今晚秦芊芊與他出現在清河鎮,林元晉那位新婚妻子身上的妖魔也必然會吞噬掉他。
機緣巧合下,他不僅撿了一條命,還擺脫了魔眼,獲得了自由身,運氣倒也不算壞了。
……
商墨言的思緒瞬息萬變,僅僅一句對話的功夫,便將整件事的經過重新審視了一遍。
等到念頭再度回轉到秦芊芊身上,他下意識地抬起了眉,看著向北的方位,漂亮的鳳眸也跟著微微上挑。
“天河秘境十天後開啟?”
如果是其他人,麵對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提問,要麼是直接回答問題內容,要麼就是愣上半天來分辨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黑影已追隨商墨言多年,早就對他的性情了如指掌。
他很清楚,尊上想問的是剛才在林府帶走無臉新娘的那兩個天靈宗弟子,而那時,她們離開的方向正是通往天河秘境。
於是,黑影回答道:“是,不過探子回稟說,天河秘境裡似乎有天材地寶提前出世,或許秘境會比原定的時間更早開啟。”
“那兩個天靈宗弟子的身份也已經核實,他們正是為了秘境而來的……”
商墨言縱然看起來知無不儘,也聽聞過天靈宗首席的姓名,但於他而言,這兩人著實太年輕了些,放眼仙門,其聲望遠不如他們的師門長輩。
儘管他差不多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也需要屬下再行核對一遍。
“隻不過……”黑影說到中途,忽然有些停頓。
見商墨言抬眼看來,示意他接著說下去,黑影便又繼續道:“隻不過,她們二人似乎去的不是正門入口,而是去了‘暗河’。”
“暗河”是魔門的黑話,意思是指通往天河秘境的非常規方式。
天河秘境被仙門把控,魔門修士不得其門而入,便隻能另辟蹊徑。可這條捷徑向來在魔門監控之下,按理說不會有仙門弟子知道。
商墨言聽到這裡,揚了揚眉,表情似笑非笑。
“有點意思。”
今晚的這些事確實很有意思。
先是他留在清河鎮的眼傀身邊出現了妖魔,緊接著被他所懷疑的天靈宗弟子又時機恰巧地跳出來鎮壓了妖魔,還名正言順將其帶走。
那位冷冰冰的首席弟子更對他幾番試探,末了還問他認不認識商姓之人。
最後,她們分明要去天河秘境,卻偏偏繞去了“暗河”,盯上了隻有魔門中人才會走的小路。
世上會有這麼多的巧合嗎?
商墨言不是很信。
這些年來,魔域內妖魔異動,他已經觀察了許久,暗中早有所懷疑。
這一次,便是利用天衍之書推演過後,心有所感,這才啟用了林元晉這個眼傀,將意識投到了清河鎮。
偏偏,一切就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了。
清河鎮到底有沒有姓商的人,商墨言不清楚,可巧的是,他也是這個姓氏。
因此,哪怕秦芊芊和梁樹羽二人看起來並無可疑之處,他也對這個少女多留了一分心思。
天衍之書若真是傳聞中的神器,那麼他的心血來潮也絕不是無的放矢。
或許,他所求的……就在這一趟行程之中?
商墨言垂眸思忖著,直到又一片烏雲掠過,遮擋了月光,他才撣了撣袖子,揮去其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對著靜待他吩咐的黑影,施施然道:“走吧,去天河秘境。”
不僅僅是讓黑影去,而是他也要去。
黑影似乎對他的決定有些愕然:“尊上,您不是……”
他想說天河秘境並沒有什麼值得魔主親自跑一趟的價值,即便有什麼難得的天材地寶,隻要他想,底下人便會前赴後繼地將東西捧到他跟前。
可是,想到這個男人是高高在上、深不可測的魔門之主,黑影頓時又收斂了聲息。
他不需要被質疑。
他也不應該對尊上的話心存疑慮。
那是命令,不是商量。
黑影心神一凜,摒棄雜念,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地應道:“是,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