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自我介紹,說他叫郭品超,剛才和杜二少爺他們一個包廂,夢家想不起社交圈裡有這號人物,況且她本來和杜二少他們也不熟悉,隻能禮貌地朝他點點頭。
哪知道那人簡直牛皮糖一般黏上來,說什麼“都說沈家大小姐漂亮,我看二小姐的風度也不差。”
夢家頓時瞪圓了眼,詫異得很。
沈家大姐因為太美,很多人不敢追退而求其次,或者想曲線救國,也都是有的,甚至有人說“二小姐是大小姐的平替”,夢家知道了從來也不生氣。
但把這種事當麵做出來、話當麵說出來,就TM的太惹人嫌了!
小郭絮絮叨叨,儘說些尬話,一直追到電影院外頭,還嚷嚷著要叫輛黃包車送她回去。
夢家悲哀地想:這個時候就很能體現出來家用小轎車的實用性了。
老天爺好像聽見了她的話,突然間一陣引擎聲轟鳴,就見杜欣馨開著輛鮮紅的小巧跑車,旋風一般停在夢家麵前,隨即那車中女郎就朝夢家努嘴,道:“美女,上車!”
夢家眼疾手快,立刻拉開車門跳進車廂,郭品超剛說了一句“我也是沈小姐的朋友”,竟然有拉車門入座的打算。
杜馨欣才不給他這機會,“嗖”得一聲,車子猶如炮彈般開走了。
兩個人大笑,杜馨欣擺了擺手說:“有的男人,對他笑笑都不可以,因為他們會自作多情,一直腦補到你為他生兒育女。”
夢家問她:“對了,馨遺姐姐是不是快從法國留學回來了?”
杜馨欣道:“對呀,她都讀完博士了,等她回國後我會開派對,到時和你姐姐來我家喝酒、跳舞好不好!”
夢家笑道:“咱們中學生能喝酒嗎?”
杜馨欣不以為然道:“等過了年,咱們不就快畢業了嗎!你肯定是要讀大學吧?”
夢家點點頭,問她接下來準備報哪所大學。
杜馨欣好像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話,她大笑道:“看我像讀書的料嘛?我呢,唱歌不行,跳舞也不行,但我膽子大、人機靈,也豁得出去,當個女明星最合適不過!剛才我還在老師那裡,學唱歌和表演呢。”
原來人家是認認真真地準備做女演員的,而不是表麵上看到的那樣僅會嘩眾取寵!
華光有很多人說杜馨欣胸大無腦,可夢家覺得不是:杜馨欣比許多同齡人都成熟,認準了一件事就奮力去找機會,就算她有苦惱,那也應該是“如何做一名貨真價實女明星的苦惱”,屬於事業的苦惱。
至於世人吐槽她的所謂“風流愛玩”,夢家覺得也並沒有必要指責什麼,普通女人都是一把鑰匙開一把鎖,杜家二小姐長得美、又機靈,好比有了□□,那可不就挨個開鎖、挨個玩兒唄。
男人能做花花公子,女人有本錢的話,當花花小姐也未嘗不可!
再說沈寶詩看電影中途丟下妹妹,改去六國飯店跳舞,真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她從小就是不認輸的性子,比如小時候很流行那種打手背遊戲,她即使敗給了彆人,也會很衝動地去打遊戲夥伴。
反正她就是那種完全不會取悅彆人、為所欲為的人,遇到喜歡的人樂不可支,見到不喜歡的直接拉下臉,從不把情商當回事。
因為知道自己美嘛,寶詩向來驕縱得理直氣壯,人緣當然也不咋樣。
哪知道一向情場得意的的她,今天竟然也翻船了!
而劉玉章身邊的女子,看上去無論如何都比不得她,隻是聽說父兄都在上海海關任要職,財源滾滾猶如江水,即便在上海灘,也都是數一數二的大戶。
可見天下的男子,麵對升官發財時,有多麼的經不起引誘,情愛無非是小小的浪漫點綴。
寶詩想,遺忘的諾言和過時的衣服一樣,都是最不合時宜的東西,最好永遠不要再提。
所以儘管劉玉章變節,她最好隻字不提,誰也不能從自己嘴裡聽到任何描述。可她畢竟年輕,掩飾情緒的伎倆還不夠老道,接下來幾天,連傭人都曉得這幾天大小姐心情不好,最好不要惹她生氣。
這天下午沈太太又在家裡打麻將,寶詩最討厭中年婦女濟濟一堂的聚會,因此不等到人來齊,就立刻找借口溜了出去。
幾個來打牌的太太們和沈家都是老熟人了,邊打牌邊聊天,說著就講到了兒女們的婚事上。大家都說寶詩將來必定嫁的好。
沈太太道:“孩子們看人不準,終歸要父母幫忙才可靠,但寶詩脾氣又大,等她自己有了主意,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分明是讚成也得讚成,不讚成也沒法子。”
話音剛落,一個穿淺藍鏡麵緞短旗袍的胖太太笑道:“我大哥家那女孩子也是這樣,你要是問她吧,總要說做一輩子姑娘,可一旦談了戀愛,那就什麼都忘了,隻要結婚!”
眾人聽罷大笑。
這時的小客廳牌局正是熱鬨,牌友裡有人是紡織廠董事長的妻子何太太,隻見她衝胖太太使個眼色,對方立刻摸出一張牌朝桌上丟,說“紅中!”
一位瘦太太看見這張牌,頓時有些雀躍,卻被何太太嚴厲的目光製止了,就聽見沈太太一聲笑,喜道:“糊了!就等這張牌。”
洗牌的檔口,有人看見夢家進來,忙招呼說:“二小姐好久不見,快來把你母親換下來,不然我們口袋裡的錢都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