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假如做人非得有點啥殘疾……(2 / 2)

然她本不是那等善長社交的女子,隻是言談舉止間對唐力瑋親密不少,儼然將他視為親切友人。

今天是力瑋回國以後第一次到杜家拜訪,等進了杜公館,才發現外麵看著甚為氣派的房子,裡麵確實紛亂許多,花園裡雜草叢生,客廳裡東西淩亂,直到他進來沿途也沒見個仆從的影子。

力瑋正猶疑該去哪裡找人,就聽見樓梯上響起沉重的腳步,隨即聽見杜興剛的聲音有氣無力道:“力瑋!”

力瑋連忙轉身,見一個臉色蠟黃的男子正朝他走來。

“恐怕過些時日,杜府也不存在了。”杜興剛笑道:“房子已經抵押到銀行,那家銀行是山西人開的,聽說這些錢老板,身上戴萬把塊錢的翡翠,吃飯盛菜的卻都是粗瓷盆,都是暴發戶!”

力瑋把話題扯開道:“令姐可好?電話裡你對說她病了?”

杜興剛聽罷,哈哈大笑數聲,道:“沒什麼事兒,我怕說是自己要見你,你不來,現在我姐姐的麵子可比我大多了。”

唐力瑋道:“反正我現在也是閒著,有哪裡用得到的地兒,請直說。”

杜興剛翹腿坐到他對麵道:“求人辦事兒得有麵子,我現在的情況,又有什麼資格呢?真是牆倒眾人推,你能來,就是給兄弟麵子。”

力瑋聽他瞎發了一頓牢騷,隻是笑笑。

從他進來也有陣時間,竟然連一個端茶的傭人都不見蹤跡,可見杜家真是樹倒猢猻散,他正想著,就聽見杜興剛歎道:“聽說很多大戶人家都想把閨女介紹給你。”

力瑋忙道:“恐怕這消息有誤,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杜興剛道:“我知道你心氣高,一般的女人不入你眼。”

力瑋笑笑,杜興剛道:“姿色決定一個女人的身價,假如我的姐姐是個絕色的,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

力瑋皺了下眉,覺得他的話過於粗鄙,道:“令姐與何家婚約還在嗎?”

杜興剛搖搖頭,說:“黃了,全黃了,我那個姐姐你是知道的,彆看她性子文靜,脾氣卻很倔,她親自和何茂林說要把婚約結束。”

他越說越氣,把雙手一攤,無可奈何道:“這不是把全家人朝死路上逼嗎?何家還沒有動靜呢,自己就先拗斷退路。老爺子中風在醫院,我還沒和他說,怕是說了立馬咽氣兒。”

力瑋道:“那何家的意思呢?”杜興剛猛然一擊掌說:“茂林這孩子倒是實誠。”

這時就聽見門廳裡發出“吱嘎”一聲,就見個小腳的老太太進屋,發髻梳得乾乾淨淨,老遠就衝唐力瑋行了個禮,然後才轉向杜興剛,小心翼翼道:“大少爺,可找到你了,我那工錢,你說好了前天就給我的,老太太歲數大了,全指望這個吃飯看病了。”

當著客人的麵,杜興剛冷不丁被討債的下人抓了個正著,臉上過不去,又羞又惱,隻好說:“去去去,我自己還一身債呢,哪裡有閒錢給你?”

老太太眼看是要哭了,說:“大少爺,好歹你小時候都是我一手帶大的,太太在世的時候——”她還沒說完,就被杜興剛打斷,暴躁道:“再說,小心我翻臉!”

唐力瑋邊上看不下去,正想插嘴問是多少錢,就見樓梯聲響,款款下來兩個女子。

後麵那位不就是前些日子北海溜冰場見到的紫袍女郎嗎?

而前麵那個,臉色發白,正是杜馨遺。

她朝唐力瑋打個招呼,這才招手對老仆婦柔聲說:“張媽你來,我把工錢結算給你。”

張媽看看杜興剛的臉色,方才挪步到杜馨遺麵前,杜馨遺取出一個紅紙包塞到她手裡,笑道:“你是杜府的老人了,先前還要說給你養老送終,如今看來也都要落空。”

張媽伸手接過錢,再三道謝,仍舊不忘老東家的規矩,從客廳的角門裡出去了。

可歎杜公館敗落如昔,從房子到家具全是銀行的抵押,杜家兄妹幾個,連一個老媽媽的工錢都緊張。

杜馨遺在樓上聽見他哥哥使詐把唐力瑋叫來,又大肆在人家麵前談什麼“絕色”,覺得很難堪。

她本來還不想出頭露麵,後見到老仆婦張媽被哥哥嗬斥,這才下來解圍。

送走了張媽,杜馨遺才想起介紹力瑋和夢家兩個,力瑋完沒想到,眼前這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就是當年和弟弟大打出手的沈夢家。

於是她那天在溜冰場上伶俐勁兒,和記憶中她鬥毆時的利索勁兒重疊起來,力瑋嘴角不由浮起了笑意。

力瑋剛和夢家問了好,忽聽得客廳大門聲響,隨即傳來一陣花香濃鬱的脂粉味,就見一前一後兩位麗人紛遝至來,後麵那位豔麗的女郎穿著滾鑲花邊的旗袍,身上香水味很濃,前麵的那位年紀頗小的是杜馨欣。

她們大概沒想到客廳裡有人,杜馨欣一進門先對夢家打了招呼,這才拉著身後女郎的手,對大姐嚷道:“快看啊,石屏梅姐姐現在就像電影明星,多漂亮啊,她還說會把我推薦給上海的導演呢!”

夢家前麵幾次聽見“石屏梅”的大名,等見了本尊頓時眼前一亮,覺得和腦海中設想的專欄作家、交際明星一樣,乃是位時髦靚麗的都市女郎,隻是沒想到她和杜家姐妹也是舊識。

杜馨欣這才留意到唐力瑋,笑道:“唐大哥給我的印象,總好像是《赤壁懷古》的周公瑾,風流倜儻、雄姿英發,雖然你穿的是西裝。”

力瑋連忙說“過獎”,她又說:“唐大哥,你也出過國,有沒有可以介紹的好萊塢導演?哦,我忘了你和姐姐一樣在法國,並不在美國。”

她咋咋呼呼的聲音在空曠安寧的客廳裡顯得特彆刺耳,杜興剛不樂道:“瘋丫頭去哪裡了,一天不見影子!當什麼演員啊,那種下作事兒也要去做?”

杜馨欣“哼”了一聲,立刻轉身走開,隻丟下一屋的人在身後。

目睹了這場家庭鬨劇後,夢家立即和諸人告辭離去,杜馨遺眼中滿是歉意,送走客人後才握住石屏梅的手說:“以為你不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