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詩這一巴掌撲空後,她用惱羞成怒的眼光瞪對方一眼,便頭也不轉的走了。
就在寶詩惴惴不安地以為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有天楊君侯忽然暗示她一起去趟郊外的西山。
這個暗示的真實含義她明白得很,不過她當時竟然沒有一口回絕。
難道是那個長吻開啟了她身上的另一道門,令她對他竟有些戀戀不舍了?
寶詩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徘徊猶豫不前,之前因為她的人生目標明確鮮明,很少有如此的遲疑。
而現在,那種躍躍欲試的心,怎麼也壓製不下去。
她甚至還為此設計了各類結局,好及時應對會可能出現的險境,比如被他霸占後徹底愛上他?
不大可能,寶詩還不至於衝昏頭腦去愛一個兩手空空的小子。
再比如兩情繾綣後被他無情拋棄?哼,也不大可能,大不了西山之行後一拍兩散,她連藥丸都準備好了。
寶詩在不斷地煎熬與縝密思維下,終於做出赴約的決定。
於是她巧妙地朝家人撒了個謊,便隻身朝西山出發了!
事情很順利,寶詩和楊君侯準時在西山會合。
這幾天天氣不佳,西山的遊客特彆少,可謂冷冷清清,寶詩還特地戴上了一隻帽簷很闊的帽子,上麵低垂著麵紗幾乎把她整張臉都遮蓋住了。
可那種回頭是岸的感覺總是縈繞在她腦中,她有種深深的羞恥感,好像寶詩分裂成兩個人,一個厚顏無恥,一個卻憂心忡忡。
她的這種情緒在楊君侯看來與其是道德上的不安,還不如說是投機者的怯懦,這種女人無非是擔心偷雞不成蝕把米罷了。
他懶得安慰,更不願表示出一絲兒的尊重。
寶詩因為怕見到熟人,下午一直在飯店裡貓著,直到晚上吃飯時才肯出麵。
楊君侯表現出非凡的耐性,他說這家飯店的菜肴不夠好吃,不如去另外一家,那裡的美食出了名的好,餐廳布置的也很精致。
在這種粗鄙的地方與情人私會,本來就很她不快了,倘若連晚飯也馬馬虎虎,簡直敗壞胃口。
寶詩這樣說服了自己,也就大著膽子和他來到了另一家飯店。
楊君侯表現得尤其殷勤,他說的那些話膽大無恥,未婚夫在這方麵根本望塵莫及。
寶詩不好意思回應他的那些情話,隻能佯怒說他幾句。
偶爾的時候,寶詩又難免生出幾分感慨:難道男人對於女人的殷勤,都是建立在為得到她身體的設想之上嗎?
如此說來,做女人也未免太可悲了。
他們正在這裡吃飯,忽聽得邊上有人驚道:“沈小姐?”
寶詩被這一聲招呼,嚇得靈魂幾乎要出竅,慌忙中打眼一看,竟是聯誼會中的一位舊識,寶詩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熟人,她連忙端正坐姿,和楊君侯拉開些距離,笑道:“這麼巧?”
那人將這對男女打量一番,隻是曖昧一笑。
接下來的飯,寶詩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楊君侯體貼得很,匆匆付完帳就和她要朝外走,臨到出門,寶詩還特意對那位舊識道:“天已經黑了,我得趕緊下山家去了,改天再聊!”
這謊話扯得太離譜,這麼晚彆說下山不易,連城門都關了,她哪裡回得去呢?
寶詩的興致早就蕩然無存,她懨懨回到自己房間,好容易等她安靜下來,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大驚小怪,於是寶詩泡了個澡,穿上了一件新旗袍,等到她磨磨蹭蹭把這一切做完,才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楊君侯竟然沒有來催她。
起初她還以為這是對方故意給她充足的準備,便又按捺住性子等了一會,那種少女約會情郎的興奮不安,以前隻有在讀小說時遇到過。
一直到夜裡十點,寶詩沒有等到楊君侯,這才有些慌亂。
她披上外套,來到楊君侯的門外輕輕扣下門,裡麵毫無反應。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不知道這是搞得什麼名堂,難道是出了意外?
寶詩到樓下叫醒尚在值班的夥計,問對方有沒有見到和她一起來的那位先生。
夥計道:“老早就走了,吃晚飯回來沒多久就走了,說是臨時家裡有些事。”
寶詩急道:“有沒有什麼留言?”
那夥計道:“對了,這位先生說要是你問起他,就叫您到他房間自己看,好像留了信什麼的。”
眼看著夥計領著自己去開楊君侯的門,寶詩走進楊君侯的房間,才發現靠窗的台燈猶自開著,下麵壓著一封信,上寫:“寶詩小姐親啟”。
她打發走了夥計,顧不得坐下來,立刻就把信皮撕掉展閱那信箋。
就見他用鋼筆潦草寫著:“我本來對閣下一點興趣都沒有,直至今晚飯畢,我發現自己對閣下仍然提不起任何興致,幸好我及時收手,您也不至於有什麼損失。”
寶詩看著信上的內容,不知道該慶幸還是痛哭,她呆呆的坐了好一會兒,這才覺得身上有些冷。
被人愚弄蔑視的滋味並不好受,她是頭一回嘗到,所以太過震驚了。
雖然她表麵上並沒有失去任何東西,但內心的創傷簡直比捅她一個窟窿還要大!
而且這種痛苦有礙名聲,她甚至不能找人傾訴!
想到這裡,寶詩忽然打了個激靈,晚飯時她已經被發現了啊,那就是說無論事實如何,她都枉擔了虛名!
寶詩不由自責她竟然淪落到如此屈辱的境地,於是她再去看楊君侯的那封信,忽然厭惡地打了個哆嗦,而他浮現在腦海中的臉,也不由令她想起貓科動物的表情。
對於楊君侯的險惡用心,寶詩這時才完完全全地頓悟了。
他完全明白這個圈子裡的法則:真實的貞潔並不重要,關鍵是外人怎麼看,哪怕名譽這東西通常與事實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