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噩夢開始(2 / 2)

十良對那個人毫無好感,他不見得能給與這個可憐女人想要的公平,但她沒有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巧惠,免得這個殘酷事實斬斷她最後一絲幻想——巧惠須把過去的生活當成甜美的回憶,好的日子沒有了,眼前是無儘的苦難。

她的臉色漸漸變得很嚴峻,眉毛也緊緊蹙在一起,她甚至焦躁不安的點起一支煙,大口大口的吞咽著嗆人的煙霧。

終於,她把香煙屁股掐滅丟掉,篤定道:“明兒我一早出去找人,勢必要替你討回個公道,你安心家裡呆著等消息。”

巧惠以極信任的眼光看著她,那種可憐的樣子,令十良覺得心疼且心酸,她拉住師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師姐幫你出這口氣!”

第二天,十良很早就出發了,這天夜裡起的大霧,清晨也沒有消失,天將亮未亮,正是霧勢濃重的時候,馬路兩旁的店鋪和人家全讓白霧埋了,隻有麵前五尺以內,才有東西可以看清。

那電杆上的路燈,在白霧裡隻發出一團蒙蒙的黃光,路上除了趕早市的小販偶然路過,竟然沒有一個人。

待到她找到一位熟識的律師並從那裡獲得肯定的答複後,已經臨近中午,外麵的霧早就消失殆儘,可天空又彌漫著漫漫黃紗,這是北平春天裡時常會出現的,路人早就見怪不怪了,偌大的城池都籠在滾滾黃塵裡不見邊際,太陽隱藏在天際,隱約可見一個灰白的印子。

天幕寂靜安寧,好像黑夜就要提早降臨,而且必然是一個特彆漫長、迢迢無儘的夜晚。

十良想起夢家曾提及唐家與警察局某位當權者熟識,她想儘管巧惠是受害者,一旦把官司告進衙門,為提防財大氣粗的徐家背後使壞,她也要做好人脈上的準備,她決定親自跑一趟唐公館,好央求夢家幫她出麵聯絡。

夢家一聽說十良上門求見,她想若非出了意外,對方斷然不會這樣貿然前來。

於是她不等披上外套,光腳踩著拖鞋就一路小跑出門,害得倩雲在後麵拎著鞋襪直追。

等到十良把來龍去脈講完,夢家尚未開口,倩雲卻噗通一聲坐在地上,隨即嚎啕大哭起來!

夢家立即想到,倩雲的姐姐秀雲不就是因為被徐家戕害才損折了性命,力瑋不也是為替秀雲討公道,才和徐懷璋鬨翻了麼!

這件事一方麵提醒她徐家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一方麵也令她更堅定要幫十良和巧惠的決心。

等她把倩雲扶起,將去歲秀雲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講罷,十良的雙手幾乎攥成拳頭,她“謔”的一聲站起身,眼中冒出火光來,咬著牙道:“這混蛋!”

夢家沒見過她這樣氣憤填膺的模樣,忙道:“這件事我管到底,除了去警察局報案,咱們還要讓報紙記者都知道那徐家一門,都是什麼東西!”

現在知道會有朋友們助她一臂之力,十良心裡有了底,當務之急是要先叫上巧惠一起去警局報案。她急著回去安撫師妹,朝夢家匆匆告彆就離去了。

回家的路上,十良甚至有些興衝衝,想一定要打贏這場官司討回公道!

哪知等她到了家,並不見巧惠人影,也沒有什麼字條留下說明行蹤,這令十良有種不祥的預感。她不安的在屋裡踱步,想著是應該在家裡等,還是出去尋找。

正焦急間,就見巧惠打大門外走了進來,她換上了朝陽格子紡綢旗袍,可見是回過住處一趟,這令十良生出一絲幻想:或許她隻是回去換件衣服而已。

可巧惠的臉色彰顯了她的絕望,即使是昨天晚上她慟哭流涕的時候,她臉上也沒有這種表情,那時她還巴望著徐懷璋會替她出麵,最不濟也會去安慰飽受摧殘的她。

現在,巧惠暮然發現之前她所依仗的美麗,不僅成就了她的災難,而且已發揮不出任何功效,哪怕是最起碼的同情她都沒有從徐懷璋那裡得到!

之前的脈脈溫情瞬間變成嫌惡,令她驚惶得連哭都忘記,好像攢了許多錢到頭才發現是不流通的貨幣。

跌落穀底的痛楚分明寫在她眼中,巧惠的臉有種扭曲後的頹廢灰敗,之前的光鮮亮麗統統從臉上消失彌儘,無非一夜之間,她的青春和美麗驚人的速度破敗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十良呆掉了,許久才想起要告訴巧惠今天的收獲,哪知她根本不在意,也沒有聽進去,她隻是自言自語道:“師姐,我這輩子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笑,可這兩天我哭得比過去十幾年都要多,也想過死。”

十良過去抱住她,不知如何接口,就聽見她慘然一笑,聲音又忽然尖銳起來,道:“可剛才回來的路上,我想通了,我金巧惠偏要活著,活著叫他們一輩子不安心,而且我要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看他們怎麼個下場!”

十良想說“好”,但發覺師妹的情緒顯然陷入了亢奮中難以自拔,而且越說越有力氣。

就聽她忿忿道:“你以為你出點錢,就算把我打發了麼?我可沒那麼好打發,到時候我會讓你加倍償還!不止加倍,是雙倍,不,是百倍,也許要搭上你的性命去償還!”

她說得咬牙切齒,十良能聽到牙齒咯吱咯吱的聲音,而且她這樣自說自話,身體開始一個勁兒戰栗,隨時有崩潰的危險。

十良有些害怕,她按住師妹的臂膀,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好像要把她從癲狂中喚醒一樣。

巧惠的雙眸中持續燃燒著令人驚異的火焰,她冷冷看眼十良,就是這一瞥,十良不由鬆開雙手,心內滿是疑慮,不知對方究竟打得什麼算盤。

就見她臉上露出詭異笑容,一字一頓道:“你信不信,我能叫徐懷璋管金巧惠叫媽!”

十良不安道:“我沒聽懂。”

巧惠聲音驟然提高許多,她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笑道:“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不懂麼?我要回徐府,做徐老爺的相好,然後叫徐懷璋認我當媽!”

她說最後幾句的時候,語氣惡狠狠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十良認出這是複仇的火焰,覺得她是陷入難以自拔的瘋狂情緒中才會口出此言。

她喝道:“巧惠,你瘋了麼?”

巧惠慢慢抬起頭,十良這才發現她精巧的下巴上已掛滿淚珠,心中不由一軟,後悔自己剛才那樣聲厲色疾。

可巧惠眼中那種偏執的神色並沒有消褪,準確的說,它把十良也嚇住了。

見師姐愣神不語,巧惠獰笑道:“我今兒就回去徐公館,好好的伺候老爺子去!”

確信巧惠是在神誌清醒的狀態下口出此言後,十良腦中有種轟然作響的感受,她痛心道:“你再說一遍!”

巧惠不語,而是嘻嘻地衝著她笑,十良再也控製不住,伸手狠狠朝她臉上就是一掌!

這是多年來她頭回動手打師妹,而且是在這樣的當口,因為這一記耳光出去後,霎時她就感到悔意,尤其是看到巧惠雪白臉蛋子上的五指紅痕,十良對她又心疼、又有怨恨,就更難受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巧惠獨自離開了,留下十良孤零零的一個人獨坐在屋中。

她腦中混亂成一團,晚上胡亂吃罷飯上床就寢,快要進入睡夢中時,她突然“轟”地一下醒來,發現自己兩手緊攥成拳,指甲把手掌都掐疼了,待她拳頭鬆開,才發覺手心全是汗。

她決心第二天去徐懷璋的辦公室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