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愛情很短,回憶很長……(2 / 2)

夢家不屈不撓地說我要把你救出來,哪怕用銀行或者我的命來交換!

力瑋微微皺起眉頭,輕聲道:“我已經對不住馨遺,不能再對不起唐家,銀行是你和二弟的心血,誰也沒有資格掠奪。”

她紅著眼睛走出警察局的,大熱的天她寢食難安,想儘了各種辦法,一個是請律師,一個是四處打電話救人幫忙,另外還要把秀澤領回家。

這孩子雖比舟舟大不了幾歲,可特殊的經曆使他小小年紀就比同齡人具備一種鎮靜的氣質。

尤其是在當前的節骨眼,他越發不哭不鬨不問,反而使身邊的成年人感到異樣不安。

為使他在學校免受同學騷擾,夢家讓他暫時停止上課,秀澤則低頭輕撫著書包,很明顯在努力思索著什麼。

夢家距離童年太遙遠了,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像他這樣大時,是否也有這樣複雜的心理活動,而且舟舟向來是藏不住話的,因此當她麵對著這個靦腆的小男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與他解釋當前的局麵。

最後,反而是秀澤輕聲道:“沒事,不管彆人說什麼,隻要我不想聽,一律進不了腦子。”

他說話的口吻明顯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夢家先是一愣,繼而才對這孩子滋生起更濃厚的憐憫,如果說之前的疼愛還隻是因為他是力瑋和馨遺的兒子,現在則更多的是因為這個孩子本身了。

接下來一步,就是該如何解救力瑋呢?

饒是她身經百戰,這時卻又想不起一個可靠的方法。

很自然的,她想起了他。

令人失望的是,顧東籬不在南京,秘書說他出差了。她連他去了哪裡,都沒有勇氣再問。

那段時間除了工作,晚上她都不願在家呆著,因為不想再獨自麵對眼睛哭得紅腫的力麗。

她常對倩雲說的話就是:“快,快給我買戲票,哪家戲園子最熱鬨就買它家的,我要朝人多的地方呆著。”

她記得以前看《金瓶梅》,書裡的西門慶在李瓶兒去世之後對戲班說:不管演什麼戲,隻要熱鬨!

因為熱鬨可以嚇退心裡孤獨和悲愴。

這天早晨夢家剛醒,就見倩雲慌慌張張過來說:“太太您猜誰來啦?”

不等夢家回答,她已經喜不自勝,笑道:“是顧先生啊!”

夢家披上晨衣、踩上拖鞋,顧不得梳洗打扮換衣服,立刻就奔出了房間,一路小跑直朝小客廳跑過去。

果然,顧東籬風塵仆仆正背著雙手在那裡張望呢!

他們見麵後立即開始討論力瑋的事,從一開始說話就沒有障礙,更用不著什麼鋪墊。

那種深沉的默契,使得寒暄話在此刻成為多餘。

顧東籬說這件事首先一定要請律師朝防衛過當的方向來辯護,而且要造輿論,因為近來稽查隊橫行無度以查收偽產為由,引發了很多人的不滿;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環,力瑋需要改變國籍。

說到這裡,顧東籬問:“他現在還是中華民國國籍吧?”

夢家點點頭,這一點她是確認過的。

顧東籬說:“我可以請領事館的朋友出麵幫忙,幫他改為某個太平洋島國的國籍,即使將來法庭宣判後,也無非引渡回國。至於國外要如何追究他責任,你就全權交給我來辦。”

夢家一時愣住了,以外國人的身份,“犯罪”後從中國脫身?

顧東籬有點尷尬,笑道:“是覺得我在鑽法律空子還是濫用職權?”

夢家連忙搖頭否認,道:“非常時期行非常之法,不必拘泥於常規。”

儘管有顧東籬一力相助,等到此案審結也是九月初金鳳送爽的時候了,案子最終果然按照他之前的設想發展。

但令人難以接受的是,力瑋出獄後將直接由專人押送前往國外,夢家甚至沒有送行的機會。

她能做到的,隻是派人把馨遺的骨灰以及秀澤一起送往那裡,再由她出錢置辦產業安排這對父子住下。

至於將來他如何麵對新生活從陰霾中複出,那就完全要靠自己了。

穿越至此,夢家也終於明白畫家無為,何以多年後終成為畫界的一代巨擎。

除了天賦的才華,藝術家也和常人一樣,永遠不可能戰勝、躲開或者繞行生活的悲劇,他們擅長的無非是整理它、消解它、表達它,把它變成另外一種可控的情緒。

力瑋的選擇就是把它們都畫出來。

他是托缽藝海的苦行僧,更是謫仙人,遊曆俗世百年後,必將帶著滿缽的淚和血,離開拚搏終生的人間。

送秀澤離開北平那天,夢家帶著力麗和舟舟一起送行,秀澤臨行前交給夢家一張紙,說是父親的親筆書。

待到孩子離去,夢家輕輕展開,隻見上麵寥寥一行字:

紅塵濁,笙歌落,回首故土千瘡百破。昔日山河多壯闊,祖國祖國我是客,何方有我一星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