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十良把一間屋空出來給榮奎,丫丫則搬過來和自己住,她發現這孩子晚上睡得很不安穩,似乎很小就懂得了憂愁,總是在不停的翻身,她很想問:“在想什麼呢,孩子?”
丫丫和舟舟在一起玩的時間越來越多,出門在外的話,夢家還會派一個保姆跟著,畢竟是女孩子不大放心。
有時知道她們去戲園子找十良,夢家也說過她們幾回,回頭便囑咐說保姆跟緊一點兒,彆把兩個閨女給丟了。
這天晚上,兩個孩子吃晚飯又一道出去了,等到夢家審完賬本,力麗過來說都近十點了,今天怎麼這麼晚還不會來,難不成都去十良那裡吃夜宵了嗎?
可要是這樣的話,保姆應該朝家裡打個電話報聲平安。
她有些不快,便叫倩雲過去瞅瞅,不一會就見她踮著腳急吼吼的跑了回來,小聲道:“也不在呢!十良說今天在後台就沒見她們姐兒兩個,還以為都在咱們家玩呢!”
夢家頓時覺得腦袋轟然作響,她想兩個孩子都挺機靈的,也都認路,還跟著個保姆在,怎麼會一起不見了呢?
力麗更是嚇得臉色慘白,她想最近有不少人牙子四處活動趁亂拐賣人口,專門販小姑娘,不會是遇上了吧?
哎呀,這些天她眼皮子直跳,睡得也不安穩,總覺得有什麼事兒不對,可她唯一能想到的是北平什麼時候開戰,哪裡能想到孩子會出事兒呢?
當務之急是趕緊報警,並把十良和榮奎接過來一起商量對策。
於是三個女人都一宿未睡,對彼此懷著深深的歉意,互相安慰對方也許很快就能找到。
同時夢家也不忘電話給在上海的顧東籬,請他想辦法朝北平警局施壓,好叫他們儘快尋人。
她叫傭人騰出兩間空房安置十良和榮奎,一旦等到警察局的消息,也好在第一時間內通知他們。
十良和榮奎根本睡不著,夢家也是,幾個人枯坐在燈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心裡全是沉甸甸的焦急。
倩雲在邊上陪坐著,也不敢大聲說話。也不知什麼時候,夢家忽然“哎呀”一聲,說她想起來前天在戲園子看戲時,瞧到了徐懷璋的父親,那個老東西!
十良不動聲色,半晌才道:“那人還活著呢?”
這時就聽見屋外電話鈴大作,所有的人聽見後都不由得打了個激靈,身體一哆嗦。
倩雲立即跑過去接電話,確認是警察局的通知,這才將話筒遞給了夢家。
十良則緊跟其後,雙手緊扣在一起,緊張地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她聽不清楚電話裡的人在說什麼,隻好觀察著夢家的表情,發現她先是一喜,繼而又是緊鎖眉關,於是原先含在喉嚨裡的一口氣終於還是沒有長長籲出來。
夢家把電話放下來,隱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她捂著臉,像是不肯令對方看到自己灰敗的表情,精疲力竭道:“待會丫丫就回來了。”
原來孩子們果然是被拐走了,而警察局這次效率也高,估計是走了旁門左道,但也僅僅是把丫丫解救回來,據說當時拐子已經開始轉移了,匆忙中落下丫丫,警察局可謂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給領了回來。
據說當初兩個孩子都被蒙著眼,進了一個好大的院子,關押她們的那間房黑咕隆咚的,裡麵還有還多的女孩兒。
聽說這人並非一般的人販子,乃是一個很有背景的秘密組織,他們趁著眼下戰亂的節骨眼兒,專門把拐來幼女,再把她們按照容貌分類,有賣到低等妓院的,也有賣個外鄉人做童養媳或者小老婆。
警察局近來接到不少類似的案件,可他們連將來自己能不能在亂世中存活下來都沒個定數,哪有功夫管呢?
今天能火速解救出丫丫,還是迫於上麵的壓力,沒想到陰差陽錯,隻是帶回來一個孩子。
聽到這個消息後,屋子裡頓時像死了似的平靜,十良甚至沒有覺得喜悅,因為夢家那種絕望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她一時之間想不出來任何的話來安慰對方,這個時候任何的慰藉都是毫無意義的,關鍵是要解決問題,而她們僅僅坐在這裡等待,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這時就聽見榮奎小心翼翼道:“或許我可以試一試。”
大家沒想到榮奎會開口,便都豎著耳朵聽他作何解釋。
榮奎的意思是,和他一起逃難來的有幾個東北人,親友裡據說有做這行買賣的,即使和拐賣舟舟的人不是一夥兒,肯定也是有所耳聞的。
見他這樣說,夢家心中頓時又燃起了希望,蒼白的臉頰因為過於激動,湧現出了潮紅。
十良問榮奎道:“你見過舟舟嗎,還記得她的樣子吧,要不要我和你一道去?”
榮奎搖頭道:“你不要去,他們除了同鄉,很少和外人交道,我好歹能說一口關外話,你卻不行!放心,舟舟我見過幾次,她的長相,我心裡都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