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於直白的表達,或許認真的語氣,讓伊爾西有些懵,他抿著嘴有些求助地將視線從阿統轉移到了白榆。
“咳咳咳咳。”白榆假裝咳嗽了兩聲,但是沒有反駁。
他敲了一下阿統的鐵腦殼讓它閉嘴,然後很直接地將話題拉回正軌,語氣間沒了剛才的緊迫,“我們是最合適的盟友。”
“我是高等雄蟲,我能幫你。”
“相信我一次,伊爾西。”
白榆背著落地窗,抽出阿統機械手臂上的乳白色的骨瓷筷子,順著柔和的光暈遞到了伊爾西麵前。
骨瓷筷子被陽光晃得宛若指引道路的引標,陷在黑暗中的伊爾西不自覺地被吸引著握住了這道光。
那道光太過耀眼,讓伊爾西有些動搖。
賭一次吧。
他的感性撕扯著理智,終於占了上風。
“謝謝您。”伊爾西接過了筷子。
“合作愉快。”白榆笑著對伊爾西伸手。
*
伊爾西從小到大家教嚴格,除了當軍雌的那幾年風餐露宿,向來都是一板一眼地坐在椅子上遵循著餐桌禮儀。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
他看著白榆十分自然地盤腿坐在地毯上,倚著沙發腿,很明顯這是打算直接在茶幾上用餐。
但這樣也好。伊爾西按了一下火燒火燎的胃部,自我安慰:地毯是柔軟的利亞安斯羊毛,跪起來總比飯廳冰冷的瓷磚要舒服很多。
《雌蟲手冊》裡規定得很清楚,和雄蟲一起吃飯時要主動服侍雄蟲。
伊爾西半跪下來,冷白的手映著骨瓷筷子顯得格外好看,“閣下,請允許我為您布菜。”
與此同時,白榆正把一個裝著乳白色魚湯的描金花紋碗推到伊爾西麵前:“你先喝點這個,暖暖胃。”
伊爾西半空中的筷子戛然而止,他不理解地看向白榆。
白榆直接忽略掉伊爾西的眼神和剛才的話,半強製地將他拉到自己的旁邊坐下,抽掉他手中的公筷,又給他塞了個湯勺:
“快嘗嘗,阿統做飯還是很好吃的。”
綠色點綴的乳白魚塘散發著熱氣,將伊爾西藍色的眼睛氤氳出朦朧的水霧,他透過熱氣看向已經開始吃飯的白榆,眼中的不解達到極致。
白榆感受著伊爾西的目光,四平八穩地繼續進食。
他有經驗,一個貓貓不信任你的時候,不要心急,要給他一點點時間,讓他主動伸出爪爪,嘗試著探索。
伊爾西攥著湯勺,看著目不斜視的白榆,托著腮的阿統,隻感覺眼前的一切荒誕無比。
短短一天,他在死亡、絕望、失望、痛苦中反複掙紮,在他即將認命時,一個雄蟲遞給了他一隻手,而另一隻手裡端的是熱氣騰騰的魚湯。
或許,一切真的沒有那麼糟糕。
伊爾西嘗了一口魚湯,魚肉的鮮美與配菜的清新搭配得很好,溫度合適的魚湯讓他的抽痛的胃頓時舒服了不少。
很好喝,很溫暖。
白榆偷偷觀察恢複一些血色的伊爾西,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了一半。
麵對日思夜想,虛弱蒼白的“救命恩蟲”兼“白月光”,他的手根本控製不住,開始狗狗祟祟地給伊爾西夾菜。
西蘭花補充維生素,多吃!
伽布獸肉補充蛋白質,多吃!
紫薯膳食纖維,多吃!
不一會伊爾西看著漸漸堆起來小山的碗,太陽穴忍不住跳了幾下:“閣下,您真的不用這樣。”
“……照顧我。”
白榆心虛地瞟了一眼和伊爾西優雅氣質一點也不匹配的食物小山峰,尷尬地笑了兩聲,他放下了筷子挽尊道:“這不是……”沒注意嘛。
白榆的話還沒說完,伊爾西的聲音先響起:
“謝謝您。”
白榆倏然望去,直接跌進伊爾西湛藍的眸子裡。
伊爾西看著白榆,金色的長發搭在肩頭,他披著羊絨毯子,拿著筷子,靜靜地坐在那裡,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摯的笑容:
“真的很感謝您,白榆閣下。”
無論雄蟲到底為了什麼,伊爾西都告訴自己要做好這場夢幻遊戲隨時結束的準備。
即使是一個背後可能極其殘忍的過家家遊戲,但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感謝。
陽光在兩蟲之間流轉,塵埃在溫暖的光暈間跳躍,諾大的客廳裡,綠籮在牆角綠得旺盛。
“叮咚,叮咚。”
門鈴聲突兀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寧靜,瞬間將兩蟲一起拉回現實。
白榆剛皺起眉頭,就聽見門口的連接顯示器傳來極其囂張的聲音,
“伊爾西,這裡是雄保會,開門!”
暖意具散,伊爾西和阿統看見白榆黑色的眸子宛若萬年幽潭,浸透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