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隻是借題發揮,拿孟文琢出個氣罷了。
但把一個滿腦子風月的草包氣得上躥下跳,其實並不是特彆痛快,真正令他們不順心的是侯府,但眼下形勢比人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被一群家丁“護送”著到了門口,林笙抬頭看了一眼。
大婚那日蒙著蓋頭,還被下了藥,然後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還是林笙第一次正經看到侯府的大門。
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煊赫的金匾,配兩個漢白玉的石獅子。
他記住了。
“少夫人……我真不能跟您一塊去伺候嗎?”
雨珠哭哭啼啼地拎著包袱送他們出來,雖然隻相處了短短一段時日,卻自認林笙是個好主子,十分不舍他們離開,很想跟著一起走。
但一來孟文琢捏著她的身契不肯放。
二來……林笙歎了口氣,他也確實沒有錢再養一個小丫頭。
哪怕侯府烏煙瘴氣的,終究是個富貴人家,她還有父母姊妹,總不能拋下家人。在侯府做工,比跟著他們去不知道什麼地方吃風喝雨要強。
“彆哭了,我可沒有第二塊帕子給你擦臉了。”林笙抬了抬手又放下,溫聲道,“我答應你,若將來有機會,一定接你出來。”
孟文琢不耐煩地冷哼一聲,旁邊的隨從就心領神會地嚷嚷道:“在那邊嘰嘰歪歪做什麼呢!趕快走了!彆擋門口丟我們侯府的臉麵!”
說完便諂媚地撐著袖子去給孟文琢遮陽:“少爺莫煩,後頭已經準備了您最愛吃的點心果子,等把這個不中用的廢物給送走,咱們……”
雨珠憤憤地瞪了那隨從一眼。
以前大少爺給侯府掙臉麵的時候,他們沒吱過聲,現在趕人走,倒是要起臉麵來了。
下人們用躺椅抬著孟寒舟出來。
林笙見他眼神總往院落深處瞥,思索了片刻,轉頭問孟文琢:“臨要走了,侯爺都不出來送一下的嗎?”
誰想孟文琢還沒出聲,他身邊圍著伺候的五六個人先捧腹嘲笑起來。
“瞧瞧,瞧瞧,還當自己是侯府世子呢!”
“就是,還以為能當大少爺擺架子呢,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我們老爺日理萬機的,哪有空出來送他?”
雨珠聽他們這麼說,氣得眼睛都紅了:“你!”
雖然平常她也挺怵孟寒舟的,可也聽不得彆人這麼詆毀他。
“雨珠。”林笙攔住了她,又抬頭說,“地麵路滑,二少爺走路小心一點。”
孟文琢昂著腦袋拿鼻孔看了他一眼,突然腳下一個趔趄,果然摔了個四仰八叉,還差點一個大臉盤子磕在台階上。
“少爺!”嚇得一眾仆從七手八腳去扶。
孟文琢痛叫著爬起來,一邊咒罵奴仆。
侯府門前早上都有仆役灑掃,潑水衝洗,此時水還沒乾,孟文琢滿臉滿身都是地上沒乾的泥水,狼狽得很,腳邊還有不知道哪裡滾過來的幾顆圓石子兒。
雨珠捂著嘴,差點噗嗤笑出聲來。
林笙微微一抿唇,不動聲色地拂了拂袖口。
雨珠也不是不懂事的,知道林笙他們現在不易,也知道自己位卑言輕根本說不上話。低頭吸了吸鼻子後,就收斂心緒,抓緊在少夫人走前乾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幫忙去抬孟寒舟。
“彆碰我。”但孟寒舟為了不叫人看扁,非強撐著一口氣,要親自走上馬車,“不用你們,我自己……”
僅顫顫挪動了這幾步路,他就臉色煞白,撕心裂肺地咳個不停。前頭拉車的馬匹聽了動靜不太老實,撂蹄子甩了甩,帶著馬車隨便晃了兩下,他就連這點晃蕩都受不住,又一頭拍過去了。
“咚”一聲,比那馬的動靜還大。
林笙聞聲回頭:“……”
就這破脾氣,一天不逞強就不舒服。
等哪天一把火燒了,恐怕餘灰裡還能聽見孟大少爺的嘴在喊:“我好得很,不用你們管!”
林笙隻好鑽上車,取出提前切好的參片,壓了一片在他口中。
不等他們坐穩,馬車就迫不及待地動起來,待林笙把撅死的孟大少爺從地板上拎起,再往回看——大門前冷冷清清,孟文琢早甩袖子走了,孟家的人連個出來送一送的也沒有。
隻有雨珠翹著腳,朝他連連擺手: “少爺!少夫人!你們要好好的啊……”
漸漸的,恢弘的侯府大門看不見了。
清晨的街道靜悄悄,還沒有幾個行人,林笙都還沒見識過這都城究竟長什麼樣,馬車順暢地拐過幾個彎,轉眼就出了城門。京城在身後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