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虎吃掉 以後……我等你回家。(二……(1 / 2)

林笙到達和孫蘭約好的地方時,天才蒙蒙亮。

山中仍涼,但已經有不少村戶已經飄起炊煙了,還有抱著盆子去河邊洗衣的三兩村婦。遠遠的瞧見一個小書生走在小道上,就一件淡青色的長衫,也遮掩不住他身上乾淨溫潤的氣質。

村裡都是粗布麻衣的農漢,難見讀書人,更不說這樣精致好看的男子。

幾人忍不住悄悄瞧他,還湊著腦袋小聲嘀咕,時而笑兩聲。

“林醫郎!這兒呢!”孫蘭依舊包著頭巾,背著與她身形很不相稱的大背簍。

見到林笙,她熱情地打了個招呼,便帶著人往林道裡麵去,肉眼可見的精神頭十分足,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柳山生的事:“我昨個兒晚上照你教的,給我男人捏了胳膊和腿,他說舒服多了,還有點酸酸脹脹的。”

“他還按你說的法子練了舌頭和說話,甭提多高興了!”

林笙點點頭,每一句都有回應:“剛開始練習肯定會酸痛,一定要堅持。”

兩人一邊閒聊著,一邊走。

從後山的林口出發,腳程走了估計四十多分鐘,林笙開始出汗了,這時遠遠的還能瞧見對麵山坡上有幾塊梯田,正有村民扛著鋤頭、挑著水,在山道上走。

孫蘭指著說,繞過那片山坡後頭,他們家的梯田也在附近。又說過陣子準備種些豆子,等長成了,給林笙送點吃。

絮絮叨叨的,繞過這片林子,梯田就逐漸看不見了,這才算是真正進山。

頭頂的枝杈也逐漸密了起來,腳底下的路也不能稱之為路了,隻是野草倒伏的小徑。再往深處走,甚至還需要用鐮刀劈一劈擋路的藤草。

林笙以前讀書時,偶爾也會上山。因為他的導師認為實踐才能出真知,比起坐在空調房裡對著文獻侃侃而談,他老師更喜歡帶著每屆學生上山考察。

所以每年夏天或者秋天,他們師徒二人總會專門抽-出個把月的時間,到山裡去,一邊給當地的山民免費看診,一邊去認認地道草藥,收集一手數據,做做研究。

專門為了正經采藥而進山,林笙其實也是第一次。

所以多少擔心自己紙上談兵,會一無所獲。

結果才進山沒多久,就已經看見了不少眼熟的植物,比如車前草、刺刺芽還有蒲公英,有的雨後才冒出來,有的已經綠油油的竄出了一大片。莧菜和蕨菜更是隨處可見。

林笙見著這裡植物這麼茂盛豐富,隱約放下心來,感覺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

這些能當做菜吃的,林笙沒客氣,先挖一點。

一轉頭,石縫旁還有剛長出來的一簇簇的地膚,翠生生的一團,等秋天結了種子,就叫做地膚子,是一種可以清熱利濕、祛風止癢的藥材。

這個孟寒舟是能用上的,可惜它離結種子還早著呢,遠水解不了近渴。但林笙舍不得放過,還是小心地刨了幾株,連著根須上的濕潤泥土一起,用帶來的布塊包好,放進竹簍裡。

還有薄荷,這個可以泡茶喝,還能清口齒,用它煮藥汁也能夠消炎止痛,可以給孟寒舟用來清洗臉上的疹子。

林笙自然是要多挖一些放起來。

孫蘭常年進山挖野菜,認得很多。但地膚她沒聽過這個名字,也從來不知道,這個原來也是一味藥。他們都叫掃帚菜,嫩苗可以直接炒著吃,或者剁碎做餅子的餡兒。

薄荷她倒知道是藥,但是這個彆說山裡有,就是田邊上都不老少。村裡人有牙疼眼疼的,就自己個兒到田邊上摘點這個葉子嚼著吃,苦涼苦涼的,能下火。

剛挖完薄荷,往前又走了十來分鐘,林笙一低頭,又瞧見了野艾蒿和大青葉。

挖。

哎,好多金線草,還有兩指劍。

這兩個能治跌打損傷,風濕痹痛。

挖!

又幾十來步,撥開樹下的灌木叢,是聚在一起抱團生長的紫花地丁,小小的苞正要往外鼓。

這是清熱解毒涼血的常用藥,有很多用處,狠狠地挖!

——於是這才剛進山沒多深,林笙並不很大的竹簍裡,已經裝滿一大半了。

林笙顛了顛背簍,喘了口氣:“……不可以,林笙,不能見著什麼都走不動道兒。”

才告誡完自己,林笙深吸一口氣,結果一扭頭,又看見了夏枯草——這個是清肝瀉火、散結消腫的好東西!

而且從它的名字就知道,這種草藥到了夏天,天氣一熱,草莖就會枯黃凋萎,藥效也就沒有了,此時不挖更待何時。

林笙瞬間就把剛才的告誡忘得一乾二淨,糾結了片刻,把竹簍裡麵挖多了的薄荷和紫花地丁掏出來了一把,心痛地扔掉,然後挖了一大把夏枯草放進去。

孫蘭也跟著挖了點能吃的野菜,但都不及林笙挖得多。

眼看著林醫郎的竹簍一點一點的變沉,腳步也一點一點地變重,他微微弓著腰,還抱著小鏟子左瞧瞧、右看看,挪不動腳的模樣,不禁有點哭笑不得。

就跟故事裡掰玉米的小熊瞎子似的,掰了小的又舍不得大的,哪個都想要。

更不說,他現在挖的好多種都是田間地頭常見的,根本不需要進山,孫蘭隻好勸道:“林醫郎,這裡離昨天你想要的那個小藍花的地方,還遠得很……你要是這樣挖下去,怕是還沒到地方,就要背不動了。”

林笙:……

做人確實不可以這麼貪婪……反正山跑不了。

林笙說服自己,忍痛不再挖這些普通尋常的草藥。

他休息了片刻,大概記了下方位,等以後有需要的時候隨時再來采,便背著竹簍悶著頭,當做沒有看到,狠著心繼續往前走。

說是小兩個時辰的路,那是按孫蘭的腳程算的,帶上林笙這麼個累贅後,速度一下子慢了很多。

兩人走走歇歇,直到日頭升到了頭頂,孫蘭撥開一片矮樹梢,終於在石墩上找見了自己做兔子陷阱的記號:“林醫郎,就在前麵了,我昨兒個就是在這附近看陷阱的時候挖的蘑菇。你四處瞧瞧,有沒有你要的那個草?”

這山裡坑坑窪窪的,越深越不好走。

到了這裡,更是全都是山石和根泥,即便是再有經驗的人,在這裡也免不了深一腳淺一腳的,更不提第一次爬野山的林笙了。

“你小心啊,這些石頭都不穩當。”孫蘭提醒他,說著就手腳利索地翻過了一塊大石,“你在這瞧著,我到前頭看看那幾個兔子窩。”

“好……”林笙手腳並用地從斜坡爬上來,身上頭上蹭的都是草葉碎屑,還差點摔了一跤。

正累得扶著膝蓋直喘氣,聽到孫蘭說到了,又強行打起精神,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也顧不得手上的泥土了,四下看去。

果然是個好地方。

石縫間有潺潺的溪泉流過,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蔭,輕輕地拂過每一個葉片,使得明亮處溫暖但不會暴曬,遮蔽處雖然潮濕又並不寒涼——是最適合幼苗們生長的環境。

葉聲與泉聲窸窣交映。

林笙順著涓涓水聲,蹚過了一地亂石,撥開一片灌木叢後,定睛一看,眸光都閃爍了起來。

這蔭下稀稀疏疏的一整片裡,藍藍紫紫的,正是他要找的龍膽草!

而另一邊向陽的坡地上,成簇地生長著烏藥,小的都有兩尺,大的足有五六尺高。

龍膽草味苦微酸,性寒涼,能夠治療瘡疥毒腫。即便不用來配藥,隻是它搗碎後的草汁,就可以外敷在皮膚上,用來緩解皮膚瘙癢和紅腫、疼痛。

還有其他林林總總好幾種草藥。

雖然眼下有些草藥並不是最佳的采獲季節,藥效會弱一些,但眼下要求不能調高,有藥總比沒藥要好。

林笙趕緊將竹簍抱到身前,采起藥來。

就這麼東采采、西挖挖,下山的時候果然晚了。

他總想著來一回不容易,一口氣采的多了些,把竹簍都裝得滿滿當當的。

孫蘭那邊也頗有收獲,她陷阱裡抓著了一隻落單的七彩山雞,還是活的,隻是傷了腳有點蔫巴。山雞肉緊實,富貴人家好這口,城裡那些小姐們還好用七彩尾羽紮毽子踢。

她自家是舍不得殺的,準備回去養兩天拿到城裡賣了。

暮靄四合,葉間又有了淡淡的潮意,想是又有過山雨要下。天黑了,在山裡不安全,待得太晚可能會遇到出來覓食的野獸。

兩人不敢再多歇,林笙也怕下雨淋壞了背簍裡的藥草,緊趕慢趕地往回走,路上跟著孫蘭抄了近路,還湊巧挖了幾根剛冒出頭的春筍,這麼來回一拖遝,等天幾乎都黑了,兩人才終於回到後山的林口。

孫蘭提著一隻白得的山雞,也很高興。

“林醫郎,以後還想上山就再叫我!”孫蘭吆喝著,扭頭看了林笙一眼,噗嗤笑出聲來,“林醫郎,你這咋整的跟花貓似的,快回家洗洗。”

林笙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裳肯定是都臟了,臉上也看不見,估計也不怎麼像樣。在山裡攀爬了一天,還有從衣領裡掉進去的碎葉和灰塵,感覺身上又黏又癢,他捏了衣角抹抹臉,問道:“對了蘭姐,這附近可有賣浴桶的?”

奔波的這些日子,他和孟寒舟都沒有好好地沐浴過,一是趕路沒條件,二是那陣子天氣反寒,怕加重孟寒舟的病情。

“浴桶?”孫蘭麵露茫然,“用那個乾什麼,山裡水多,隨便找個地兒就能洗。比桶子痛快多了!”

農家人都湊合慣了,天氣暖和的時候十天半月下河洗一次澡,等天冷了,一整個冬天都不洗那是常有的事,啥時候用過這種東西……不過也是,林笙這種書生公子,想必是很愛乾淨。

她想了想說:“村裡沒人用這個。你要是想買,估計得到縣城去,那東西又大又沉,單是拉回來就得雇車,得花不少錢……”

林笙一聽要花錢,眉頭就蹙了起來。

他采了這麼多藥草,原本有打算給孟寒舟做藥浴的。而且,林笙自己也很想好好洗個澡,光著身子下河去洗,他自問還是有點不習慣。

林笙歎了口氣,不過孫蘭卻轉念想起什麼,說道:“哎,那鄰村有個郝木匠,手藝不孬。這周圍幾個村裡誰家要是打家具的,都是找他,比在城裡買便宜很多。不過他兒最近像是要辦喜事,也不知道還忙不忙的過來,你要不抽空去問問他?……就是他做的,肯定不如城裡賣的那些好看,就怕你瞧不上。”

林笙眼睛一亮,什麼精美不精美的,能用就行,當即跟孫蘭打聽了郝木匠的地址。

兩人結伴走到門口,柳小冬在外邊玩,遠遠的看見娘親回來了,就跑上來迎。

林笙跟他們擺擺手告彆,望著他們母子兩個牽著手,有說有笑相互鬨著往家走,看了好一會才收回視線,轉身推開了院門。

院子裡烏鴉鴉的,沒點兒動靜。

林笙做事有條理,準備一會兒把藥草清理乾淨,分一分類……他剛把死沉的竹簍卸下來想放進灶房,一抬頭,赫赫然看到屋子的門檻處躺著個人影。

這人一整個麵朝下撲在地上,下半身還在門檻裡頭,上半身卻栽在了外頭,兩手耷拉著,垂著頭,墨發披散著撲了滿地,鬼似的。

他一開始還以為進了賊,後來仔細一看,忙走過去,驚道:“孟寒舟??”

林笙戳了戳,這具身軀似沒了生機一般,渾身冰涼不說,還軟趴趴地被翻了個麵,露出一張慘白的麵孔,嚇了林笙一跳。他忙伸手去試探孟寒舟的鼻息,感受到微微氣流,脈搏也是跳動的,又大鬆一口氣:“還有氣兒……”

林笙撿起蠟燭點上亮,用力掐了會人中,孟寒舟疼得眉心擰了起來,隨後終於悠悠轉醒了。

他輕輕咳嗽了幾聲,先是彷徨了一陣,黑漆漆的眼珠倒映著一簇火苗,然後逐漸看清林笙的麵容以後,立即往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見他灰撲撲的,但並沒有缺胳膊少腿,便又了了一樁心思似的,栽倒在林笙肩頭。

“你回來了……”孟寒舟沒說完,忍不住乾惡了一下,捂著嘴嘟噥,“頭暈……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