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二郎的手藝(捉蟲) 一件孟寒舟很需……(1 / 2)

臨近穀雨,山外想必都已經回暖,山裡卻濕氣愈發重。淩晨時分,窗外有淅淅瀝瀝地下了一陣小雨,打在薄瓦上沙沙的響。

林笙迷迷糊糊醒了一回,伸手摸了一把孟寒舟的額頭,發現他又在低燒了,像小火微微地烘著手心。

昨天孟寒舟逞強結果昏倒在門口,吹了山風,林笙早預料到會有這一遭。不過他直到睡前時還挺有精神的,林笙還以為他長出息了,果不其然,是發在半夜裡。

林笙試了下溫度,估計沒超過三十八度,強行退燒反而不好。就倒了杯水,叫他睜開眼喝了幾口,又把被子蓋好,觀察了一會沒事,便又繼續睡去。

翌日一早,林笙起來,第一個念頭就是先去看看昨晚那些草藥。

結果才坐起來就差點栽回去……就跟被人拆了一遍似的。

這幅身體養尊處優慣了,很少運動,昨天一口氣爬了一整天的山,現在渾身酸痛。

林笙自己揉了揉腰腿,咬咬牙起來了。

藥草還好放在了灶房裡,沒有被雨淋到。灶膛裡麵還壓著微微的火星,有些熱度烘著,估計等天一晴,一兩天就全都曬乾了。這些草藥,孟寒舟不可能全用到,他打算還是得去趟城鎮,一來是看看能不能賣掉,再買些其他藥材回來配藥,二來買些米麵用品。

雖然手裡錢不多,但林笙一向認為,錢靠一味節省是省不出來的,該花還是得花。

眼下藥先曬著,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去鄰村找找那個郝木匠。

後河村和文花鄉是前後兩個山坳裡的村子,都是同吃一條河的。據孫蘭說,從昨天他們出發的山口,幾百步就有一個岔道是通往梯田的,沿著梯田旁的小道穿過去就是後河村了。

步子快點的,半個時辰就能到,那就是差不多步行一小時左右。

林笙想著早去早回,便回到屋中,用小布兜裝了些錢,斜跨在身上,又到床前搖了搖孟寒舟,拍拍他的肩膀:“孟寒舟,我出去一趟。”

孟寒舟眼神迷糊,整張臉泛著潮紅,大概是沒太清醒,下意識想坐起來,但一下子沒成功。

“你繼續睡吧。我放一碗剛燒開的熱水在這裡,彆燙著。渴了就先喝著,回來了再給你煮藥。”林笙把他按了回去,拿來布巾擦了擦他額頭上燒出來的虛汗,“水涼了的話就不要喝了,你吹了風又有點發燒。”

“我今天就去趟鄰村,你不要再亂走了。”林笙打趣了一下,“我不會被老虎吃掉的。”

孟寒舟垂著眸,眉宇緊緊地皺著。沒想到他還記著那隻老虎的事,一走神的功夫,就看著林笙挎著小包出去了。

院門吱呀兩聲,孟寒舟又被一個人留在了家裡。他側身翻向牆麵一側,掐了下自己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的腿,自己這個沒用的身子,甚至連出個房門都困難,懊惱得又有些心躁了。

……

文花鄉在河水的下遊,好歹還有一些平整的耕地,所以村裡百姓還是多以種地為生。

但後河村那邊地勢不平,房屋都是建在高高低低的丘陵上,梯田的土壤相對貧瘠一些,出產的糧食也不好,所以村戶們大多是種菜賣菜過日子,要麼是會點其他手藝。

林笙照著孫蘭說的地方,進村以後第二個坡上一棵香椿樹底下,院子門口堆了很多木材木屑的院子。

他敲了敲門:“請問郝木匠家有人嗎?”

沒人應。

林笙步子慢,此時日頭已經斜掛上枝頭,估計已經九點多鐘了,村裡其他人都早早起來在做活。倒是這個郝木匠家,這個時辰還緊閉著門。

院牆很高,角落裡束著靠了許多粗壯的木頭,雖隔著一道院牆,林笙也聞到了濃濃的木香,還聽到了嚓嚓的削木頭的聲音。他踮腳看了看,又敲了敲門:“有人在家嗎?請問……”

嘎吱一聲,門縫突然打開了一條縫,一個皮膚曬得麥黑的小哥兒探頭出來,瞧了林笙兩眼:“你誰?”

林笙忙後退了兩步:“請問是郝木匠家嗎?我是文花鄉來的,想來定點東西。”

那小哥兒這才開了門,把林笙讓進了院門,摸了摸腦袋說:“你想定什麼?要是床和桌子椅子,倒是有現成的。彆的話,得等我爹回來看看能不能做。”

院子一角搭了個棚子,裡頭都是做木匠活用到的工具還有木台,木台上鋪著一堆紙稿,橫七豎八地壓著幾把鑿子刻刀,還有個半成品,十字形,前段套著個似弓臂一樣的東西。

小哥兒見林笙打量,忙過去把用紙稿把那東西蓋住了:“我爹出去了,我哥也不在,你要定東西的話下午再來吧!”

“我就想定個浴桶,不用很大,大概這麼高。”林笙比劃了一下,“要有個蓋子,還有能坐在裡頭的小木凳。不用特彆好的木頭,不漏水就行。”

小哥兒伸伸懶腰,一聽是個洗澡桶子,頓時沒了興致:“哦,那不難,就是現在沒有現成的,得現做,還要箍板子……你先交二十文定錢吧,等做好了你來拉,到時候再給四十文。要是我們套車給你送去,還得多加五文錢。”

林笙摸了摸兜裡的錢,還好不是一口氣交齊,數了二十文給他。

小哥兒接過去隨手放進個裝錢的木盒子,又繼續去研究他的物件去了,揮揮手道:“你先回吧,等做好得有個七八天。”

林笙點點頭:“好。”

林笙目光掃過他紙上畫的草圖,雖說是用燒焦的木炭條畫的,但已經有條有理初具形狀,似曾相識,奇道:“你是想做……弩?這個連杆是不是太靠前了,彈夾位置好像也有點偏?”

小哥兒目光瞬間一亮:“你也知道臂弩?你會?”他立馬把林笙揪到木台前,興致勃勃地搬來個凳子,“來,來,你坐,你說!……不過,呃,什麼是彈夾?”

林笙唐突被按在凳子上,他也不是會,隻是以前無聊的時候關注過一個手工博主,常看博主做手工的視頻下飯。

這個博主一開始是做黏土手辦的,到後來為了給手辦們配上能夠還原角色的零件,又自己去打造小佩飾,因為小玩意做的好,就連裡麵的小機括也能活靈活現,後來就被粉絲慫恿著做武器和機關……

林笙記性好,看過他一個複原諸葛連弩的教程視頻。那一期很有意思,他印象深刻,所以記住了一點視頻內容而已。

“彈夾就是……裡麵存放箭矢的地方。”林笙指了指他開歪的一道槽,“要比你現在開的這個再往前三分之一,就是三成,而且還要窄一點。想要搭箭連發的話,每次連杆撥一下,應該隻掉下來一枚箭才行,不然就會卡住。”

他捏起炭條,也擔心自己說錯誤人子弟,隻能憑借記憶在紙稿上畫了下連杆的位置:“牛筋弦要剛好能頂住箭矢的尾巴,橫杆、撥片和力臂要是一個這樣的三角形,大概是這樣……我也記不清楚了。”

才說完,小哥兒就興奮地捧起紙張來,高興地圍著木台繞了好幾圈:“對,對!是這樣!我怎麼沒想到呢!竟然還能連發!”

“……”什麼,這不是連弩啊。

“對了,我還有彆的,你一塊看看!”一談起這個,小哥兒就打開了話匣子,也不問問林笙是好人壞人,拉著人便要去看他的“寶庫”,實則是一個藏在床底的木箱子,裡麵放了很多像是機括玩具的木製品。

他挨個兒拿出來給林笙炫耀,譬如牽根繩子就能溜著走的小木牛,用蠟燭一烤就可以扇動翅膀的小木雀……就連藏寶箱本身的鎖,都是用許多木條榫卯組成的機括鎖。

林笙拿起一串像是木質的風鈴,搖一搖下麵的繩,木鈴空腔裡就會發出當啷當啷的、溫潤而不刺耳的響聲:“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好厲害。”

小哥兒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說:“做著玩的……我比不上我哥的手藝,我爹老罵我。”

話音剛落,郝家的院門外邊響起一陣罵罵咧咧的說話聲,小哥兒嚇得一骨碌跳起來:“我哥和我爹回來了!”趕緊一股腦把他的藏寶箱踹進了床底下,又把木台麵收拾乾淨。

背著手訕訕地剛站好,郝大郎就扶著郝木匠進來了,那郝木匠人高馬大的,“唉喲唉喲”地哼唧了幾聲,叨叨著:“認識這多年了,買他個藥還擺起譜來,也虧得他敢開口要那麼貴!”

“行了爹,咱們好歹是買著了。您彆跟他一般見識了,還是回屋裡躺著吧。”郝大郎勸了句。

郝木匠哼了一聲:“他就是聽說咱家要辦喜事了,覺得有油水,非要訛我這麼一訛!”

一提起喜事的事兒,郝大郎臉上露出一點紅意。

那邊郝木匠一回頭,瞧見了縮頭縮腦站在木工棚子裡的郝二郎,一身的木頭屑子都還沒弄乾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紅著臉脖,提起鞋底就要打:“你小子!是不是又偷偷糟蹋我的木頭了!”

郝二郎抱頭鼠竄,嘴上卻不服氣:“什麼叫糟蹋,我就掏了塊廢料!又沒動你那些老木頭!哥學手藝做壞的木料多了去了,也不見你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