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與偽善者 能陪我一下嗎(1 / 2)

“弗朗西斯·納什,滾出來。”

沒有絲毫溫度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中敲下冰冷的回響。

牆上的鏡麵屏幕逐漸蕩開水紋,係統連通兩個世界,顯現出一層高級公寓的臥室內景。

“大半夜的……”弗朗西斯罵罵咧咧從床上蠕動著睜眼,待觸及到鏡中人的視線時,不自覺打了個顫,聲音也隨之一抖,“發、發什麼瘋?”

“你拔了他的翅翼?”

不是暴怒的語氣,卻冰過這數九寒天,凍得弗朗西斯睡意全無。

“翅翼?啊……那、那壓根不是我的錯……”

弗朗西斯因為心虛,聲音變得結結巴巴。

“我住院時收到過一個會自動銷毀的視頻,讓我用一對S級軍雌的翅翼換謝爾塔的眼睛,他們拍了照片,一藍一綠的異瞳,那就是謝爾塔!我查不到信號源,隻能照做,焱靖也說……”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篤定:“對,就是焱靖做的局!他讓醫生用翅囊嚴重受損的理由摘除了啞巴的翅翼,就是想讓啞巴對我懷恨在心。殺了我,啞巴也活不了!”

“我不管動手的是你還是他,”方無隅打斷他,“弗朗西斯·納什,你隱瞞了這段記憶。”

末尾一句,不輕不重,卻字字透著陰蟄。

弗朗僵著脖子:“瞞了又怎樣?啞巴的好感度早就不是負了,翅翼的事影響也不大啊?”

“影響不大?”方無隅笑問,“你才是蟲族,不清楚軍雌被拔除翅翼意味著什麼?”

弗朗西斯吞了吞唾沫。

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葬送了希聲的前程和婚姻。

翅翼是軍雌相當重要的部位,嚴重的翅翼傷勢會影響甚至剝奪軍雌上戰場的機會,畢竟哪個軍團都不想要拖後腿的存在。而最能賺取金錢地位名譽的差事就是前線作戰,所以無論在哪個星球,稍有資本的雄蟲都不會娶翅翼受傷的雌蟲。

至於被拔了翅翼的雌蟲,更是沒蟲願與之結婚了。

當初在荒島山洞時,方無隅聽焱戎講述他脫離飛艦後的驚心動魄,從他某幾句刻意避重就輕的描述和問及傷勢時的反應便知道焱戎在說謊——他的翅翼受了傷。

但焱戎不願表露,方無隅也就裝作沒看破。

回到帝都後才得知,在蟲族,翅翼與事業婚姻綁定論的思維定式幾乎到了僵化的地步,若是從事與兵戎無關的職業還好,可一旦成了軍雌,拔除翅翼無異於要他們的命。

“那拔都拔了,你還想怎樣?擔心他這輩子沒蟲要?方無隅,你該不會真喜歡他吧?怎麼,想替他出氣?省省吧,你和我是一條船上的,你敢不按我說的做,我就敢鑿船!”弗朗西斯說著說著找回了底氣,大聲吼道。

“鑿船?”方無隅眉尾一抬,露出個譏誚的表情,“憑你? ”

弗朗西斯咬牙切齒:“你回地球不就是想給你那精神病奶奶送終,方無隅我告訴你,我這幾天天天去香山療養院看她可不隻是混個臉熟,你要是敢起什麼多餘的心思,我也不會讓你奶奶好過!”

手杖柄首傳出喀嚓一聲輕微裂響,方無隅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回身靠坐在會議桌上,將握柄處被捏得錯位的手杖隨意放在一邊。

形態薄長的掌骨攏了包煙,一晃,抽簽般磕出一根來,他微微垂眸,叼住,點燃。

弗朗西斯呼吸發緊,摸不清方無隅是什麼意思。

“你好像搞錯了什麼,弗朗西斯·納什。”

吞吐了幾口煙,方無隅才重新開口。

平靜的語氣帶來讓人不寒而栗的預感,弗朗西斯莫名背脊發寒。

方無隅夾煙的修長指節往斜前方彈了彈。

那個動作就像在指操什麼,弗朗西斯下意識往自己側邊看去。

床側的地毯一直延伸到長達十餘米的曲麵落地窗邊,窗外依稀可見小如螢火蟲連綴閃爍的夜幕車流,以及更遠處的江景。

——弗朗西斯按照方無隅教他的話術和做法,已經成功轉出了私立療養的精神病院,回到了方無隅的這套房子。

方無隅說:“沒了我,你什麼都做不了。”

弗朗西斯心頭火起,但也知道他說得沒錯。

他並不像方無隅一樣能在異世界混得風生水起,接收了方無隅的現代人記憶後,更多的是無所適從。

他難以理解不把繁衍作為種族發展第一要義的社會結構,難以理解性彆比幾乎為1:1的種族還會有性彆不平等的社會現象,難以理解沒有精神域力量的人類如何抵抗如此嚴峻的學業壓力和社會生存壓力。

唯一熟悉的,大概也隻有頂層與底層的階級固化下,那無法逾越的社會鴻溝。

方無隅:“檀笑盯著你,媒體盯著你,內部外部大大小小的對手盯著你,人類社會不是蟲族的性彆特權社會,勝者生存劣者亡,你有什麼能力能處理好一切?法治社會,可沒有雄蟲的道歉豁免權。”

“而我不同,沒了你,照樣能在蟲族過得很好,甚至更好。”

“弗朗西斯,你沒有任何叫囂的資本,之前沒讓你乖乖聽話,是不想跟你浪費口舌。”

雖然說的是事實,但這接二連三的話刺破了弗朗西斯那豆大的自尊心,他怒極反笑:“你以為你在那邊的處境就好得到哪裡去嗎?”

“我弗朗西斯·若弗盧瓦·納什,不過是被若弗盧瓦家半道接回的私生子,甚至有可能不是他家的孩子,他們不過是看中A級雄蟲這個名頭!”

“你如今不過是區區D級,拉一個焱靖下水就得要你半條命,你還真以為深入調查下去若弗盧瓦家會幫你扳倒焱家?哈哈哈哈蠢貨!雄保會副主席,不過是若弗盧瓦家一邊吸血一邊豎起來的靶子!方無隅,你身不由己的!你不配合,就都彆想好過!你永遠彆想給那老不死的送終!”

“說完了嗎,說完的話我告訴你兩件我隱瞞的事。”

方無隅不冷不淡道。

“第一,我在地球沒有親人,薑文琢是檀笑的奶奶。她在我父母死後收留過我,所以我發誓給她儘孝。我回不去,還有檀笑陪她,你自以為抓到的我的軟肋,對我而言不痛不癢。”

“第二,我不是D級,不是A級,是S級。據我所知,蟲族文明數十萬年的曆史上隻出現過兩名S級雄蟲,均淩駕於法律乃至王權之上,這甚至是民意。捏著這個底牌,我可以做任何事,你們蟲族畸形的性彆等級製度就是我永遠的倚仗和退路。”

弗朗西斯渾身一僵,表情凝固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考慮過你我跨越時空的關係,以及為什麼係統是在你那邊,我想這大概類似於你那邊是現實,這邊是遊戲,你需要操控我完成你的係統任務,查明謝爾塔失蹤的真相,才能通關。但顯然,你太過無能,無法掌控角色,我可以選擇不追查,也可以選擇殺了謝爾塔。”

弗朗西斯的臉色逐漸煞白。

“你在說什麼……”

“如果謝爾塔不夠你乖乖聽話,我可以再加上鉑藍·若弗盧瓦,你的雄長。雖然你刻意避開了和他相處的記憶,但你同性之愛的啟蒙,就是他吧。”

“一藍一綠的眼睛,”方無隅笑了笑,“謝爾塔確實和你雄長有些相似。”

弗朗西斯血色儘褪,兩分鐘前“共沉淪”的瘋勁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