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方無隅說。
希聲疲憊又安心地彎了彎眸子,半斂的眼睛裡盈起一汪細碎的光。
“難受嗎?”
屏幕上像素開始波動、拚湊。
方無隅說:“你組織謊言的表述時,屏幕會亂。”
於是屏幕安靜兩秒,整齊有序地湊成一行文字:
[難受。]
[腦子,像要炸開了。]
“等藥物起效會好受些,其他事情彆擔心,有我在,我能解決,”方無隅探到希聲手腕上的軟鎖,摸到開關扣,又道,“要解嗎?睡覺時會不舒服吧。”
希聲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眼神始終追隨方無隅的動作,在昏暗中描摹他的輪廓。
方無隅便一一解開希聲手上和腰腹的束縛帶,又撩起下半部分的被子一角,逐一給探過腳腕、膝蓋的束縛帶。
被子堆在腰上,看著方無隅在昏暗的光線下單手撐杖、俯身給他解開腿根束縛帶的動作,希聲突然紅了臉——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修整偏細,手背上的筋骨血管在昏暗光線下投下更明晰的陰影起伏。
伴隨著皮扣解除的聲音,半隱在腿根的那隻手讓希聲想到了已婚戰友的葷話。
——手指長的雄蟲,通常可以……
心電圖上的QRS波群出現短暫的變異不定。
方無隅移眸瞥了眼心電圖,又看向他:“弄疼你了?抱歉。”
希聲抿著唇搖頭,這種話配上他剛才想到的事,讓他臉更紅了,呼吸不暢。
他竭力平複著心跳,羞憤欲死。
幸好腦電交流儀有談話輸出確認,不會把他的什麼想法都往外吐,否則雄蟲一定會覺得自己是隻寡廉少恥的雌蟲。
想到這,希聲複又偷偷瞄方無隅。
清寧的氣質,冷峻的五官,怎麼看都是疏離禁欲的類型。
他好心為自己解束縛帶,自己為什麼要想這麼齷齪的方麵?
覺得自己辱沒了他,希聲懊悔又自責地咬唇。
解完束縛,抻平被子,方無隅視線移向希聲臉上那個黑色金屬細欄的止咬器。
他不清楚這裝置的學名,便在自己臉上示意了一下:“這個,要取嗎?”
希聲看著他,沒有回答。
方無隅便走近到他,微微傾身,右手虛虛攏住止咬器的側麵,像一個隔著金屬欄撫摸臉頰的動作。
他的大拇指從止咬器正前方的欄格上緩慢地拂過。
冰冷的金屬觸感中,穿插著希聲灼熱的鼻息,指腹按過的地方便格外潤滑。
光線也被細欄切割成一道一道,落在那張因發熱顯得愈發殷紅的唇上,就像那兩瓣肉感的唇也被緊緊束縛。
“也許意外地適合。”
希聲聽到方無隅喃喃,對上他居高臨下、晦暗不清的眼神,問:[什麼?]
方無隅視線從唇轉移到那張未經人事的臉上,淡淡道:“沒什麼。”
“怎麼解開?”
[開關在後麵。]
希聲本來想撐著身子坐起來,但一看到方無隅坐到床邊,握住他的肩膀扶他起來,便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想,自己怎麼也變成了曾經最不恥的那類耍心機接近雄蟲的蟲?
方無隅順著金屬與皮質連接的帶子一直探到後腦發絲間的金屬鎖,偏頭去看時,頸邊突然一涼,手上動作一頓。
希聲下巴輕輕落在方無隅左肩,臉朝內側,所以止咬器的金屬欄頂到了方無隅的側頸。
方無隅的餘光從銀白發絲間那紅得滴血的耳尖掃過,沒說什麼。
靠得太近,方無隅似乎能聞到他身上溫熱的氣味,不是香水味,不是藥味,更類似於有的人自然散發的誘人的□□香,也許科學家會解釋成費洛蒙。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屏幕上的光影變化,方無隅餘光瞥見這麼一行字。
他手指輕輕摩挲著那處皮質鎖扣,思考了片刻,才低低應了聲:“嗯。”
安靜到幾乎能聽到彼此心跳的距離、藥物作用下逐漸迷蒙的意識、以及試探地靠在雄蟲肩上而沒有被推開的結果,都在慫恿著希聲收起那些小心翼翼和自卑,慫恿他說出盤桓於心的疑問。
每一次顫抖的呼吸,都是感性對他的搖旗鼓舞。
像素塊也隨之好一番複雜塗改的變化,一如其主遲遲下不了的決心。
可到最終,在字字句句即將衝破那層紙時,希聲還是偃旗息鼓了。
屏幕呈現的,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
[你能等我睡著再走嗎?]
哢噠一聲,止咬器打開了。
方無隅把希聲放平,拉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