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千百樁推拒借口,要麼細究情分深淺,要麼直說不合眼緣,要麼許以將來,要麼一味自貶,甚至還可假托家仇猶在,血債未償——
每一樁借口,都能叫玉昆真人從此作罷。
偏偏微生闋說的是:他怕當道侶當得情意深了,分彆時會傷心。
玉昆真人聽見這話,反倒激起三分勉強之心,恨不得拿著紅線兩廂一綁,強點了這鴛鴦譜。
他正要再勸,就聽木門“嘎吱”一聲,竟是玉昉快步走了進來,以最尋常的口氣說:“師父,我找阿闋有事,人我先帶走啦。”
玉昉生怕父親不放,還湊到玉昆真人身旁,附耳強調:“你們在說什麼呀,阿闋方才說著說著,眼淚都流下來了,我現在就要把他帶走。”
玉昆真人一時啞然,隻得先擺擺手放人。
玉昉於是光明正大上前,拉著微生闋往外走去。微生闋居然掙了一掙,還是玉昉用了些力氣才握緊他。
玉昉就這樣,一路把人拉到風光開闊處。
兩人挽著手,停在山溪邊,兩側野徑穿林,頭頂風拂樹梢,好半天無人說話。
連玉昉也盯著腳下溪澗直看,潺潺流水澆得兩岸草色如煙,往上有鳥鳴山澗,向下有鹿飲清溪,連微生闋的人影也映在這水中。
幾瓣水中浮花,妝點著水中倒影,看得人沉醉。
他看著看著,好不容易醒轉一瞬,低低勸了句:“阿闋哥哥,你先擦擦臉。”
微生闋左右臉上淚痕半乾,聞言拿空著的那隻手,攥著袖口,胡亂擦了擦。
玉昉便再度低下頭,專心看溪水中微生闋的影子。
又過了一陣,微生闋總算緩過來一些,低低開口:“你把我帶到這裡,就沒有什麼要同我說的?你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氣?”
玉昉被他問得一怔,好似遇到什麼極苦惱的事,想了半天才答:“什麼、什麼同你說的?硬要說的話,倒是想聽一聽,阿闋方才為什麼要哭呢?”
微生闋微微皺了眉,好似不知道玉昉為何有此一問:“哭……哭自然是因為難過了。我又不是石頭做的心腸!”
他說著說著,眼眶又有些發紅,氣道:“讓我當著你的麵,看著你的眼睛,親口說那樣的話,我自然也是會難過的。
“師父說要我們當道侶,你要是當時不在,我說幾句婉拒的話,心裡或許還好受些。可偏偏要我當著你的麵說,要我……要我看著你說……
“我又不是、又不是一次都不曾想過……我們若能天長地久在一起的事。”
微生闋眼睛一眨,兩行盛不住的眼淚,又順著臉頰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