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今日哭啼啼地與你作彆,……(2 / 2)

他腳下一深一淺,從熄了燈的阿闋屋前走過。

踩著野草,登上石路。

跨進正殿,踏入後堂。

他搖晃著走到後堂花廳……玉昆真人幸好還坐在廳中。

因真人目盲,用不上蠟炬,花廳中漆黑一片,唯一的亮色,是真人手中攢著的火苗。

他在這長夜,還在以龜殼占著乖兒的姻緣。

玉昉忍不住喚了句:“父親,是我……”

真人愣住了,一瞬之後,才想到揮手亮起一室燭火:“小乖,是小乖來了?”

玉昉眼睛愈發酸脹,跌跌撞撞地往真人方向行去,最後半蹲下來,將頭搭在真人膝上,近乎哽咽道:“我忽然有些難受,喘不上氣,吃了好幾顆清心丹也不見好。”

玉昆真人自是將真力灌入玉昉體內,運轉一個周天,卻不見什麼異樣。

玉昉還在結結巴巴,細數自己的症狀:“先前吃清心丹就好,今日卻一直……一直喘不上氣,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眼睛還有些酸脹。”

他慌慌張張地問:“父親幫我看看,這會不會是什麼走火……走火入魔之症?”

玉昆真人用手輕輕摸了摸玉昉的腦袋。

玉昉不曾起身,真人便一下複一下,極輕地撫過玉昉後腦,許久之後,才輕拍玉昉肩膀:“小乖,沒什麼。”

仿佛知道玉昉不懂,真人幾不可聞地歎氣道:“我煉的清心丹,又治不好傷心。”

玉昉聽得愣了,將這一句話翻來覆去地細想,怔怔問:“這樣的疼,疼得快死了,竟然不是病症嗎?”

玉昆真人聽得眉宇挑起,捋須哄道:“究竟是何事,叫小乖這般傷心呀?”

玉昉自然要據實相告:“我睡到半夜,好像才突然明白過來。是不是……隻要彼此情願,像我和阿闋這樣的兩個人,也能做一對道侶?”

玉昆真人仔細聽完,過了片刻,才輕輕一點頭。

玉昉壓著自己心口,儘力調勻吐息,緩了一陣,才繼續問:“阿闋也知道這件事,但他還是同父親說,他不願意?”

真人聽得默然,再開口時,已是一片和風細雨,他用儘世上溫和詞句,柔聲開解玉昉:“他看過你經脈根骨了。我家小乖,經脈閉塞,七竅未通,往後要用些非常手段,才能突破築基,至於金丹……恐怕無望了。你們成親也好,結為道侶也罷,能相處的年月太短,將來壽元不同,平添痛苦。對他而言,活得更久的人,還要更痛苦幾分,倒不是對你無意。”

玉昆真人說到此處,微微笑了,拿出哄幼時玉昉的手段,來哄如今的他:“小乖,你就當自己是隻小狸奴,他呢,就是隻水裡的小魚。小魚也不是對你無意,隻是不能隨你上岸了,今日哭啼啼地與你作彆,請你不要怪它。”

玉昉已有許久不曾聽見父親這樣同自己說話,難免笑逐顏開,憨憨笑了好一陣,才說:“我瞧狸奴都聰明,我應該不算狸奴。阿闋應當也不是小魚,要是小魚就好了,它遊向江海,我就乘上小船,拿手撥水,一路跟著它……我倒是不怕路遠。”

玉昉竭力搜刮字句,好不容易才把腹中所想,含糊說出:“我當真不怕遠,遠是耗費時日後,我能抵達的去處;我……我有些怕高,要是阿闋高高地去往天上……太高的話,我就跟不上了。”

玉昉想來想去,竟被玉昆真人誆哄得忘了傷心。他殷殷問自己父親:“天上有什麼事物是像阿闋的?會有天上的魚兒嗎,還是乾脆像天上月亮?”

真人又摸了摸他腦袋,突然問了句:“小乖,你怪他嗎?”

玉昉愣了片刻,眨了眨眼,才回過神:“我來的時候,天上就掛著極明亮的月亮。我光著腳走在石板路上,它就在天上照著我。雖然天上的月亮,並不曾跟著我走進後堂,但它也曾照亮我一路,我乾嘛怪它?”

“我喜歡月亮還來不及……”玉昉說著說著,禁不住笑了一下:“哎?我原是喜歡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