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昉聽到這裡,才知道阿闋弄錯了哪一處。
他連忙將自己說的話又回想了一遍,撿著沒說清楚的地方,重頭跟微生闋細說:“阿闋哥哥,我說的是同修,就是一同修行的意思,再無其他。父親看我懸樞到風府這一段經脈閉塞,才勸我挑個帶水屬靈根的修士,偶爾上山一趟,助我打坐行功。”
在這要緊關頭,玉昉縱使稍顯結巴,卻再未出什麼差錯:“父親他……他並不曾為我挑選道侶,他知道我心裡,有喜歡的人了。更何況,何況我連同修也不肯選呢。”
他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下來,輕得像情人彼此耳語:“我在父親麵前,已經說過自己不肯了。我隻是想藏起來,免得阿闋看見……白白生氣。”
玉昉這一回,磕磕絆絆說完,連細枝末節處也分辯清楚。
可一旦說完,玉昉心底也暗覺奇怪:今日事事光明正大,並非解釋不清……自己當時瞥過滿壁畫卷,為何要怕阿闋生氣呢?
玉昉越想越是奇怪,於是揣著這份懵懂,靜靜等微生闋回話。
但阿闋那頭,還聽得有些入神……玉昉說了許久的話,他也不知道要應上一聲。
玉昉於是聲聲喚他:“哥哥,阿闋哥哥?”
在這輕輕呼喚裡,這一具雪砌玉雕的美人總算活轉過來,胸膛開始起伏,而後眉梢舒展,唇角微挑,眸光眄睞——
眉眼之間,也不全然是歡喜,也不全然是自得。更是像從一株好看的瓶花,變成了長空暢快的風。
玉昉在一旁,將阿闋一切都收入眼中,心裡突然有些明白過來,自己昏頭轉向地遮掩是為了何事。
他是為了阿闋時時刻刻都這樣歡喜。
解釋清楚之前,不是還會有一瞬間的傷心嗎?他便是想幫阿闋免去這一瞬間。希望心上的人,不要遇見短短一瞬的傷心。
微生闋還不知道玉昉側頭看他的時候,心中轉過怎樣的溫柔。他此刻連自己都顧不過來——
如何叫自己心跳輕些?
如何叫自己說話時,不至於輕笑出聲?
微生闋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來,便隻好一麵帶著笑,一麵回玉昉的話。
他聽見自己輕輕笑道:“原來如此,我靈根裡,正好也有水屬靈根。我們心法也是同源,住得又近,我境界也比旁人高些,由我為阿昉護著經脈……最為合適。”
玉昉聽著聽著,心裡也好一陣歡喜,還未來得及答應下來,就聽見微生闋笑道:“師父也好,阿昉也好,用不著挑其他人選。等我們做了同修的道侶,我便花些力氣,去尋為你重塑經脈的良方,這一處秘境傳承裡沒有,彆處或許——”
玉昉吃了一驚,連忙出聲提醒道:“阿闋哥哥,我方才說了,這回找的隻是同修,並不是找道侶。”
微生闋被他說得臉上也有一刻不自在,硬生生彆過臉去,才得以把話說完:“我看道侶跟同修,差得並不算多。侶原本就有同伴之意,什麼大道朋侶、道途遊侶,一樣也叫道侶。當初是我拘泥尋常見解,推卻恩師一番好意,很是不該。”
玉昉被他這樣一番話,說得頭昏昏沉沉的。
他原本要接著再問,譬如問一句:阿闋哥哥,那叫同修就行了,為何還要一遍遍地提道侶之事呢?
話將將要出口時,玉昉突然明白了。
他看見微生闋側著臉,露出了有些微紅的耳朵。
阿闋一念頓悟,過目成誦,是百伶百俐、聰明絕頂的一個人。阿闋並沒有弄錯這兩個詞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