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蟬微微噙首,不氣不惱地應了。燕清也因禍得福,不用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地地觀賞絕色美人那似層雲般翻卷的彩袖,驚鴻宛轉的舞姿恰恰勾勒出腰肢的纖細嫋嫋,霧氣氤氳的黛眉不待看清,壓腰後呈於皎潔麵龐的是一泓盈盈水光,羞澀地向座上英雄的暗送秋波。
這幅畫麵著實有趣,也正與演義的作者所描述的“舞罷隔簾偷目送,不知誰是楚襄王”契合。
三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這貂蟬腰細足纖,卻是個胸有溝壑的奇女子,明明算計著脾氣暴戾的呂奉先,眉目傳情時卻看不出半分虛假,而是讓人麵紅心跳的脈脈含情,不怪乎讓閱遍眾美的董卓父子都難逃一劫。
燕清看得津津有味,不禁順帶偷瞄了被美人費心勾引的正主一眼,結果這一眼卻把他給結結實實地駭了一跳——呂奉先將軍不僅沒有看得癡迷入神、目不轉睛,還不知從何時起,就以高深莫測的目光盯著自己看。
見燕清察覺,呂布似乎不屑地嗤笑一下,又將視線挪到貂蟬身上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兒惹他不滿了,約莫是不可對他看中的妻妾有半點覬覦之意?
一想到這,燕清心下一凜,主公心眼本來就小,他還沒受到重用,又怎麼禁得起莫須有的猜忌?趕緊正襟危坐,看向如花似玉的舞姬時也收斂不少。
待貂蟬一曲舞罷,扶風弱柳般退至養父身邊,含羞美目卻依然忍不住往這威風凜凜的將軍身上瞧。
呂布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也火熱地追隨著她,看得她含羞頷首,抿唇不語,正是郎情妾意。看到這一幕,王允喜上眉梢,更遑論猴急的呂布接下來就主動提親了:“果真是舞美,人更美!就不知如此美人,大人可曾將許配給何人?”
王允撫掌,哈哈大笑:“正有此意!正所謂美人配英雄,我這女兒彆的不論,顏色極佳,技藝堪稱雙絕,有幸能成為妾室,陪侍在武勇之名天下皆知的呂將軍身側,既是天作之合,也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了。”
燕清恰如其分地扮演個不學無術的狗腿身份,迭聲道喜:“恭賀主公喜得佳人。隻是司徒大人,就不知我們將軍何時能迎娶貂蟬姑娘呢?”
王允摸了把乾瘦的胡子,笑嗬嗬道:“還請待我選個良辰吉日,再為小女備好嫁妝,自然會送到將軍府上,請將軍稍作等候,靜候佳音。”
等出了王司徒的大門,呂布便將臉上的笑倏地一收,冷冷喝道:“回府!”
燕清本就是裝出的醉態,被這夜晚冰涼的冷風一吹,即便真有醉意,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聞言精神抖擻地上了馬,緊隨在後。
隻是走著走著,日行千裡不在話下,連跋山涉水都如履平地的赤兔馬居然不知不覺地落後了一個半馬身,無形中與燕清的持平了。
見他臉上依舊是淡定從容,唯有見到那歌伎時才顯露出幾分萬事足的愉悅,呂布本就陰雲密布的臉色又變黑了幾分。
王允那詭計多端的老兒,嘴上說著要將才色雙全的女兒嫁給自己,顯是有展現拉攏之意,卻又在婚期上搞些名堂故意拖延,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更叫他氣不打一處來的,卻還是燕清。
身為謀士,難道不該為主公分憂?隻知不務正業地偷樂,不知識趣點替他解惑,著實可恨。
再一細聽,燕清還輕輕地哼著曲調,那調子倒有幾分熟悉——再一回想,可不就是王允養女所跳的那一曲的調調。
等回到都亭侯府上,呂布身上的低氣壓已經明顯到連還悄然回味著宴會的燕清都無法忽視的地步了。
他想了想,覺得再出於謹慎,也不該就此不問,況且他原本就有話要私下跟其說,便默不作聲地跟在呂布身後,進了後院的小閣。
呂布也不問他乾嘛跟著,直接往軟塌上一坐,方天畫戟放到一旁的架子上,乾脆利落道:“坐!”
燕清朗聲謝過,毫不猶豫地尋地兒坐下了,這擺出的是要秉燭夜談的架勢,他多站一會兒,就多受一會兒累。
不過他比呂布本就矮上許多,如此就不得不抬起頭來開口道:“主公今日可算儘興?”
燭光一晃一晃的,耀得呂布麵上輪廓更加深刻,他聽燕清這時還要繞個彎子,剛降下的火氣便又提了些許上來,不冷不熱地譏道:“尚可。遠不如重光先生來得逍遙自在。”
燕清不以為忤,還讚揚了他的表現一番:“多虧主公發揮精彩,配合了司徒大人,才落得皆大歡喜的散筵。隻是您想娶得美人歸,恐怕還得經曆一番波折。”
呂布輕哼一聲,被勾起幾分好奇:“喔?”
燕清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這時妄作猜測,未免為時過早。主公接下來隻需留心司徒大人府上,又態度鄭重地迎來了哪位客人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