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抵足而眠(2 / 2)

燕清極輕地試探了句,月色照不進來的黑暗中隻聞規律的呼氣聲,似乎熟睡了。

他很是苦惱。

晚春的夜晚還是頗涼的,這麼臥一宿,也不知會不會凍病。現在再後悔沒和衣而睡也晚了,起身去取衣服,定會驚醒警惕性極高的武人主公,雖然手裡攢著的幾張閃一直沒用掉,可因這種無謂的小事暴露出自己的異常未免不太明智。

若是樂觀些,稍稍往好處想想,能在才仕官不久的呂布帳下,以文人身份脫穎而出,獲了與主公兼一直以來的憧憬對象同床共枕的殊榮,遭點小罪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隻是,幸虧得此待遇的不是那些個較心高氣傲的主,以後得旁側敲擊地提點主公幾句,這種福利還是能免則免吧。

燕清苦中作樂了一番,重新合眼,或許是折騰了一日身心俱疲的緣故,在惡劣的睡眠環境下,不知不覺地就真睡過去了。

等他聽著“嗖嗖嗖”的利物破空聲醒來,那襲被霸道奪走的被子不僅完璧歸趙,還完完整整地覆在了自己身上,身畔的位置則是空空如也。

看來龍精虎壯的奉先大人比他還要早起,照常練武去了。

安然地享受著青衣的服侍,漱口淨麵,發冠一整,新衣一換,很快就恢複了容光煥發的狀態。

這時,赤著肌肉虯結的精壯上身,大汗淋漓地走進來的呂布顯是練武歸來,將方天畫戟好生放好後,衝燕清揚了揚下巴:“急飯否?”

燕清自然不餓,平日裡他也會先練練劍,強體健身再用飯的,便實話實說道:“並不。”

呂布隨意地嗯了一聲,他一身大汗,未著寸縷的身軀仿佛散發著驚人的熱度,至少從燕清的角度來看,這具軀體熱騰騰地冒著白氣。他向侍女吩咐了句:“待我洗浴完,再與先生一同用飯。”

燕清不料這囧囧有神的一回抵足而眠過去,呂布對自己的態度就有了很不一般的轉變,堪稱一日千裡,不僅沒對他起晚橫加嘲諷,還客客氣氣地邀自己一同用膳。

雖然對食物本身毫無期待,但能和主公親近一點的機會都送上門來了,他當然不會不識相地錯過。

等換了身衣服的呂布在桌邊坐下,下人也將早膳擺上了。給燕清準備的是一碗清香四溢的小米粥,搭配了幾碟爽口小菜,光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而呂布麵前的就簡單多了——肉,肉,肉。

燕清一邊優雅地喝著粥,一邊忍不住看向風卷殘雲般掃蕩著各種肉類的呂布,心想以後等混熟了定要尋機會勸勸,這飲食上也該均衡些才好。

剛將筷箸放下,就有人來報,說是一直監視著王司徒那邊的人發現,他將使者派去太師府上了。

呂布沉著臉聽完,把旁人悉數屏退,迅速看向燕清,目露凶光地猜測:“莫不是那老兒要將我昨日的那些怨言學與義父大人聽?”

燕清搖頭,斷然道:“非也!主公過於低估司徒大人了。”

先親眼見他神機妙算,再同床共寢了一宿,呂布顯是開始把他真正當做自己人了,不再輕易看他這副有故弄玄虛之嫌的做派不順眼,而是正兒八經地行了個禮,耐著性子道:“還請先生教我。”

這回倒叫燕清感到受寵若驚了。他神情一肅,回禮道:“還請主公切莫如此!為您出謀劃策乃清之職,所為在其位謀其政,怎當得起您一句‘指教’。依清之見,這些個淺顯的挑撥離間的伎倆,是王允大人不會采用的。”

呂布一對濃眉擰得死緊:“哦?”

燕清侃侃而談:“恕清直言,哪怕您與太師大人相看兩厭,隻要太師大人有仰仗您武藝高強,好護佑他安然無恙的一日,他便不敢輕易與您反目成仇。不過是口頭上的小不敬,縱使傳入其耳,叫他怒不可忍,身邊有幾分遠慮的李儒大人也將出言提點,勸他莫要因小失大。”

“如此一來,非但傷不了您與太師的皮毛,還暴露了司徒大人的用心險惡,轉瞬便要招來滅頂之災。”

呂布稍作沉吟,覺得頗有幾分道理,思緒就又繞回了原地,再問:“那依重光之見,兀那匹夫究竟是作何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