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淡淡一笑,絲毫不避諱他們要扣下大頭的目的:“長安人員凋零,除太尉手下那些人馬,幾乎無兵可用。陛下與宮人外,不過剩些四體不勤的朝廷官員,三成已是綽綽有餘。”
賈詡卻搖搖頭,道:“詡卻認為,留下一成足矣。”
呂布皺起了眉,隻努力不露出不讚同的神色。
燕清巴不得問也不問就讓賈詡全盤接管,隻可惜暴露不得這份意圖,便強忍著激動,淡定一笑 ,溫聲質疑道:“文和何出此言?我軍兵馬精而不眾,哪怕隻取其中七成,也夠應付近三十年的損耗了。而宮中堪用者寥寥無幾,征西將軍皇甫義真卻未老眼昏花到這個地步,會信了喪心病狂的董賊隻藏了這些個錢糧,何苦做些貪得無厭的舉動,徒惹陛下生厭?”
一成的糧草,雖足夠讓小皇帝那幫人寬裕地過個三年五年,但這絕對不會讓忠心為主的皇甫將軍接受的。
賈詡晃了晃羽扇,無形中帶出幾分老奸巨猾來,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了:“河北的袁本初與公孫伯圭之間戰況膠著,又隔著弑弟奪弟的深仇大恨,早晚得分個勝負不可,偏偏雙方都糧草不濟。”
燕清對文人這種迂回玩猜謎的考驗智商把戲,早漸漸習慣了,本身也沒指望賈詡會直說,可聽到他這麼說後,還是條件反射地看了眼呂布。
……果然。
呂布雖一如既往地繃著張臉,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盯著賈詡的眼神有多危險,簡直隨時隨地要伸出大掌來,好把這吊起他胃口又故意賣關子的混賬軍師給一下拍扁。
燕清默默地移開了視線,看回若無其事的賈詡,雖公孫瓚在前期占儘優勢,可他好歹是知道些東漢末年曆史的人,歎道:“公孫瓚雖勇猛剛烈,卻自私短視,氣度狹小,驕矜自滿,差袁紹多矣。”
其實兩人本質上是半斤八兩的,可袁紹好歹會做個樣子,麾下的謀士又比公孫瓚的能耐一些,關鍵時刻偶爾勸得住人。公孫瓚卻是一路不停作死,都沒個部下攔得動。
就連忠義剛勇的趙雲趙子龍,都在看穿他的本質後,失望透頂地棄他而去了。
聽燕清間接誇獎了袁紹幾句,原先還頗一頭霧水的呂布不善的目光登時轉移了對象。
燕清直接就給雲淡風輕地無視了,隻當他在賣萌。
賈詡頷首讚同,旋即道:“正因如此,那多出的兩成糧草,應暗中賣予公孫瓚,助其解了這燃眉之急。”
燕清先是一愣,很快回過味來,見賈詡還是微微笑的模樣,心裡莫名地有點發寒。
史上交戰許久的雙方都糧草異常短缺,不得不暫且停戰,而修生養息的這段時間過後,就是公孫瓚狂走下坡路,一去不複返的悲劇開端。
賈詡當然看得出公孫瓚的強勢不過是短短一時的,可他卻不想叫袁紹輕鬆解決了這東北邊的最大威脅,轉頭就有空來折騰他們。於是要想方設法讓他們勢均力敵更久一些,叫家大業大的袁紹繼續疲於奔命,既無暇惦記剛走馬上任的豫州牧,也無法在長安宮中的皇帝身上動些歪腦筋。
否則呂布一朝空降,極易被這些動堪好幾萬精兵的州牧盯上,又不想與旁的拉幫結派——無論是站在蹚渾水無益的角度,還是要寬戀戀不舍地暫放走救命稻草的小皇帝的心,呂布都儘量避免結交他們為好——還想獨自悶聲發大財,就是件難如登天的事了。
燕清心裡瞬間認可了這個主意,就剩下怎樣叫皇甫嵩不對他們的趁火打劫發難了:“此計甚好。隻是征西將軍那處,不知文和可有對策?”
賈詡笑道:“好辦。隻看主公可願舍下二成金銀財寶,作為交換了。”
糧食吃不完隻能堆在糧倉,那些個被董卓強行從富商大族手裡搜刮來的奇珍異寶,卻是王公貴族的最愛,有這些來補償飽受創傷的國庫,想來也不會有太多牢騷了。
燕清深知不久後因突發蝗災的緣故,絕大多數的稻苗都遭了秧,使糧食的價格飆升到個極其恐怖的高度——‘每穀一斛,直錢五十貫’,以至於食人的慘案頻有發生。就算他有心要設法杜絕蝗難的發生,可對一支部隊而言,有充足的糧草供應永遠是最重要的,對這種取舍,哪有可能會猶豫?
呂布方才一直安安靜靜地作壁上觀,這時接收到燕清使的眼色,迅速開口表態了:“文和先生若還記得布當初是如何答第二問的,便不會多此一問了。”